甫一從瓶子裏出來,左馗就聽見外面傳來嘈雜的響動,似乎是有人在吵嚷打鬥。
眩暈感許久不退,左馗望着玉瓶,難受和怒火讓他再也無所顧忌,一把将玉瓶狠狠掃下地來,摔了個紛紛碎。
随着玉瓶破碎,猛烈的旋風在内衙中刮了起來。左馗完全無法穩住虛弱的身體,直接被風吹了起來,拍在了大門上。
左馗被氣壓按在大門上,眼睜睜看着狂亂又龐大的氣流在内衙中肆虐,将一切都吹得東倒西歪。
這狂風許久方才開始緩和,左馗感到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消失。
就在他以爲馬上就能掉落下來的時候,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從他背後襲來,左馗感到有什麽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東西重重砸在了自己的後背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因爲這一擊而噴出來了。
他被這股力量推着,像箭一樣射向了對面的牆上,中間足有十餘米遠。直到撞牆落地。
然而,落地的時候,左馗卻感覺出自己的後背軟綿綿的。他痛苦地扭曲着臉,下意識地向後望去,看到一張全無血色的死人臉。
左馗破口罵了一聲,迅速從那人身上翻了下來。
盡管當了三年店主,但這樣突然在極盡距離看到一張死屍的面孔,還是會讓左馗受到驚吓。
這是一個城隍衙門的守衛衙役。他倒在地上,似乎失去了直覺。原本就沒有眼白的眼睛半睜不睜地,也看不出到底有沒有翻過去白眼。
左馗正在詫異中,一個人影從被打破的大門處沖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滿屋的狼藉還有摔得七葷八素的左馗。
左馗看着他,也吃了一驚。
這人正是剛剛指點他來到城隍後崖的梁關道。
梁關道看到左馗,似乎格外興奮,嚷道:“喲!小子!你沒死啊!”
左馗又難受又蒙圈,沒好氣地回喝道:“差一點!”
“差一點就是沒死!”
梁關道說着,突然身體淩空一轉。左馗看着他身後一名沖上來的城隍衙門守衛被他狠狠踢飛,摔進了院子裏。
梁關道不屑地哼了一聲,又轉對左馗道:“小鬼!你看到城隍了嗎?”
左馗一時有些鬧不清發生了什麽。但從梁關道的行徑來看,他們似乎已經在城隍衙門裏打了起來。
這至少說明,他們與城隍是敵對關系。
敵人的敵人即是朋友,左馗立刻回到:“我被他收進瓶子!之後他就不見了!”
梁關道罵了句國罵,緊接着跑了出去,一邊對着腰牌高聲道:“姬商澤逃了!所有反抗者一律捉活的!壓到大堂等候陸爺發落!重複一遍!姬商澤逃了!所有反抗者一律捉活的!壓到大堂等候陸爺發落!”
左馗正不明所以時,梁關道回頭沖他一點頭道:“還有你!給我過來!”
左馗趕忙點着頭,從地上爬了起來,邁步要往外沖,卻突然停住。
在梁關道的呼喝中,左馗轉身跑到了内衙後方。
他站在後門處,猛然一怔。
白止的屍體不見了,隻有還纏繞着麻繩的木樁能證明左馗之前看到的白止屍體并非幻覺。
他哆嗦着嘴唇,表情迷茫。
幾秒鍾後,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淚水**了他的眼睛,他狠狠地活動了一下喉結,希望把這些眼淚擠出來。
至少,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夠祭奠白止的方法。如果這都做不到,那實在是有些殘忍。
然而,他還沒來的及擠出眼淚,就感覺到自己的後脖領子被人拽住。緊接着,他的身體被轉了個方向,和包裹着五官的梁關道鼻子貼着鼻子。
“你他媽聾了!”梁關道的聲音失去了剛剛的幹爽,帶上了一絲可怖的嘶啞:“我讓你去大堂!你往後跑是做什麽?找死嗎?!”
“我……我的朋友死了……”左馗被梁關道的氣勢吓住,有些語無倫次,但他仍然鼓足底氣和梁關道争辯。
無論如何,左馗希望他可以爲白止收屍。
“死你媽個頭!老子死了多少朋友了!習慣了就好!”梁關道怒罵着,提着左馗沖向大堂方向:“跟我走!”
左馗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梁關道提着跑出了内衙。跑出内衙的左馗被外面的景象震驚了:
幾十個城隍衙門的護衛圍着杜牧橋和另外兩個穿着鬼差袍的人纏鬥在一起。杜牧橋三人手中的拘魂鎖鏈像三條蛟龍一樣在人群中狂舞。被擊中的守衛紛紛摔倒在地,有些還爬起來再戰,有些則倒在地上,發出鬼哭一樣的呻吟,抽搐着再不能站起來了。
三個鬼差一邊舞動拘魂鎖擊敗守衛,一面各自用奇怪的寶物将守衛收了進去。杜牧橋用的是一隻三寸高的竹筒,而另外兩人,一個使用一隻八愣的八卦金屬盤,一個使用一隻葫蘆。
即使個守衛在三人手底下上下翻飛,化霧入彀。那紛亂的樣子像是一場别樣華麗的圓舞曲,守衛們飛來飛去,轉換形态,時而飛起,時而墜地,看的左馗眼花缭亂,驚詫萬分。
梁關道将左馗扔在地上,也抽出鐵鎖加入了戰局。然而兩側的廊門外還在不斷湧入守衛,但梁關道四人站在原地,四個人合縱連橫,陣型攻守異常緊湊,根本不給守衛任何機會。他們站在院子中央,就這樣不停地收伏着守衛,直到兩側的廊門再也沒有守衛沖進來。
“内衙拿下!内衙拿下!”
同樣發現了不再有守衛沖入的梁關道,對着腰牌大喝道:“各部戰況如何!速速報來!”
很快,腰牌中便傳來了洪亮的回答:
“這裏是阿旁,前區拿下!”
“這裏是斑修,司吏房左區拿下!”
“這裏是節鱗,司吏房右區拿下!”
“諸神祠拿下!”
“庫藏區拿下!”
……
一個又一個的“拿下”接連從腰牌中傳出,梁關道手中鐵鎖不停,和另外三名鬼迅速擊潰了剩餘的所有守衛。
在最後一個拿下傳出來之後,剩餘的二十幾個守衛已然意識到不妙,開始紛紛從來時的方向逃跑。梁關道四人毫不猶豫地追殺而去,将一個個守衛擊倒。
然而,面對潰敗的守衛大軍,梁關道卻突然皺起了眉頭。
在一個被擊倒在地的守衛驚恐地仰望他時,他卻收起了鎖鏈,緊緊盯着腰牌,眉頭越鎖越緊。
在那名還不明所以的守衛被杜牧橋收走之後,梁關道猛力搖了搖腰牌,大呼道:
“謝老七!謝老七!你們怎麽不說話?你們那邊怎麽樣?謝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