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有三告訴左馗,白止和左靜是被人領着進入城隍廟裏的。
從陸有三的觀察來看,他們兩個有說有笑——左馗覺得可能是因爲陸有三離得有點遠,所以看錯了——那種狀态不像是被迷了魂,倒像是很高興地自願跟進城隍廟的。
“領他們的是什麽人?”左馗道。
陸有三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在這裏看了幾百年的門,卻從沒見過那個人。
“一個中年人,看起來正正經經的,不像是個壞人。可話又說回來,壞人兩個字又不寫臉上。”
左馗長出了一口氣,謝過了陸有三,轉身要走,突然又被陸有三叫住。
“陸先生還有什麽吩咐?”
“吩咐不敢當。”陸有三神秘地一笑:“剛才看你……好像帶着鬼差腰牌?”
左馗一愣,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腰牌,道:“您有什麽指教?”
陸有三很謹慎地左右看了幾眼,一把把左馗手裏的腰牌搶了過去。
快得左馗都沒反應過來,仿佛腰牌是瞬間移動道他手上。
左馗反應過來,立刻去搶,卻被陸有三伸手攔住,還對他神秘地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别說話。”
陸有三神秘一笑,腰牌放在櫃台以下,左馗看不到的位置,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片刻之後,他把腰牌遞給了左馗。
“呐,别的我幫不了你什麽。城隍衙門的地圖我給你錄入進去了,易山盡用不着這個功能,不過我覺得你可能用的到。好好潛伏,也許你能做成易山盡做不成的事。”
左馗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看着陸有三把腰牌交道他的手上,呆了半晌才道:
“所……所以……你是……把城隍衙門的地圖文件上傳進去了嗎?”
“不止呢。守衛位置的分布圖,各區功能和換值守的時間表,還有各司的人員分布,上面都有。不過不是實時的,隻是信息而已。”
左馗吞了下口水,道:“你……你怎麽穿進去呢?”
“你哪那麽多話啊?你以爲我們衙門的裝潢古人也古啊?我們又不是原始社會,我們的技術比你們人類牛逼多了!”
陸有三快速地交代着,一邊緊張地望着周圍,似乎在時刻留意有沒有人發現他:
“快走快走!”
左馗讷讷地被陸有三驅離了飲料店,在恍神中走入了城隍廟的大門。
左馗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走進了城隍廟中,穿過了兩進廊門了。
他一邊尋找着陸有三爲他指點的地方,一邊繼續摸索着腰牌,不停呼叫白的名字。
可惜始終沒有回應。
他歎了口氣,走到了第二進和第三進大殿右側小道上,向四周張望了一番。
“進了城隍廟的大門,你就能看到大殿,但是那不重要。”
陸有三的聲音似乎就在左馗耳邊。
他手搭涼棚,視線早已看不見的大殿方向,慢慢由外向裏掃去。
左馗現在正站在第二進元辰殿和第三進慈航殿的中央。
入門的大殿,供奉的是金山神主漢代博陸侯霍光大将軍。
至于爲什麽供奉霍光,據說有一個非常有趣的原因。
這座城隍廟,是清朝時期南方的進京舉子們合力出資建造的。至于原因是爲什麽,左馗并不清楚。這座廟是參考南方最大的城隍廟建造的,所以建造的規矩,也是照搬不誤。
相傳三國時的吳國末代皇帝孫皓曾經夢見霍光,告訴他應該在城市中叫做金山的地方建造一座廟宇,以保佑一方百姓。孫皓建造之後,霍光便在那裏常年顯靈不斷,極受百姓擁戴。此後,霍光之名時代傳誦,成爲了一方保護神。
一千多年後,世事變遷,但人們的傳誦沒有變。當那座廟宇改建爲城隍廟的時候,霍光便繼續駐紮在廟中第一殿,受人香火。
元辰殿又稱六十甲子殿,在以幹支記錄時間的古代,人們相信每一年都有值班的神明。因此這裏供奉着六十星神的牌位,百姓們會在自己的本命年來拜谒祈福。
第三進是慈航殿,供奉的是慈航大士。
實際上,即便左馗在行裏學習了一段日子,他也還是不能理解慈航和觀音的區别。
他還是甯願相信,這是一種文化,問兩個教派拿過來變成了兩種産品。
在慈航的側面,是一條通往不知何處的小路。一個穿着六七十年代着裝的白發老者窩在椅子裏,他身形臃腫,手裏端着一個簡陋的塑料盆,正不斷晃動着。老者向經過那條小路的每一個人晃動小盆,裏面硬币和紙币摩擦撞擊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左馗耳中。
左馗四下望了望,卻并沒看到指向那邊的路标。
左馗猶豫了一下,湊到了一個正站在台階上觀望的道士身邊。這道士穿着一身素衣,手機卻在屏幕上劃個不停,一看即知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這位道長。”
道士一愣,客氣地回了個禮,道:“這位先生需要幫忙嗎?”
“那邊……”
左馗指着癱在椅子裏的老者,道:是什麽地方?怎麽還有個老先生看着收費?”
道士無奈地一笑,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了。
“那個老頭這裏不好。”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道:“成天來我們這裏要錢,覺得我們這裏都靠遊客們施舍,封建迷信騙人錢财。結果我們答應讓他看守一個景點,隻要進去的人,票錢都交給他,他就同意了。”
左馗沉默了一下,道:“那裏到底是什麽景點?”
“哪有什麽景點啊。”道士哈哈一笑:“那裏是城隍廟的變電室,每天隻有這裏的師兄師弟們會去。他腦子不好,以爲就那幾個遊客。我們誰經過都給他仨瓜倆棗的,也算是可憐他了。”
頓了頓,他又道:“我們真的不是鐵石心腸。他那個樣子我們也是可憐他的。這樣一個月花不了幾個錢,總比他鬧騰強啊,您說是不是?我們也實在是沒轍,你說不管他他就賴在這裏撒潑,你讓我們怎麽辦?這麽大年紀,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也隻好這樣圖個息事甯人了。”
左馗略一沉吟,随即客氣地告别了道士,走到了老者邊上。
老者似乎對眼前的左馗視而不見,仍舊朝着小道上晃悠着他的塑料盆。左馗看了看盆,輕輕一抖袖子,掉出一張百元紙筆和六枚一元硬币,又抖出一張黃紙,将紙筆和硬币都包了進取,最終折成了五角形,放入了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