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沉吟了一下,道:“敢問閣下現居何職?”
“我?”店員愣了一下,道:“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看門的,城隍衙門的門官。”
“我從沒聽易老闆說過你的事情。”左馗皺眉道:“城隍衙門的門官……爲什麽會在這裏?”
店員哈哈一笑,道:“搞情報的,誰會洩露線人的秘密呢?至于我爲什麽會在這裏嘛,左老闆有所不知。城隍衙門的門官,既要看着陰間的入口,也要看着陽間的入口,所以我實際上是兩邊都去,也兩邊都看着。”
他一邊說着,一邊拍了拍櫃台:“如果你做我這個職業,你就能體會到同時看兩個世界的感覺了。”
左馗驟然瞪大了眼睛。他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貼上了店員的臉:
“所以,這裏是陰陽交彙之地!對嗎?!”
店員被吓得差點仰過去。他鎮定了一下,才磕磕巴巴道:“也……也可以這麽說呀……”
左馗猛地抓住了店員的肩膀,眼睛瞪得幾乎快要掉出了眼眶:
“你見沒見過一個小姑娘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男的穿的和我差不多!女的穿了一身白!”
店員似乎快被晃散架了,他急忙把左馗的手打了下來,一臉不耐煩道:“放開我!你瘋啦!”
左馗被店員一碼,似乎緩過神來。他喘着粗氣,看着自己這副無禮的樣子,有些尴尬地放開了手,連連陪着不是。
“對不住……”他喘息道:“對不住……可是我真的很需要知道,您到底有沒有見過這樣兩個人?”
“第一,這裏人來人往,穿黑和穿白的父女或者老夫少妻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對,你的描述太籠統啦。第二,什麽‘陰陽交彙之地’,這種地方也不止城隍衙門口一處,你鎮定一點。”
店員一邊說着,一邊調了兩倍熱飲,給了左馗一杯,一杯兀自喝了起來,仿佛在給自己壓驚。
左馗有些詫異。他急速地思考了一下,道:“男人的衣服和我一樣……”
“這個你說過啦,不就是鬼差袍嗎?”店員一般喝飲料一邊道:“還是太籠統,鬼差袍從遠了看跟風衣差不多,我沒關注。有别的特征沒有?”
左馗想了一下,道:“女孩的身材很好,看起來特别痞。”
店員瞥着他,道:“你逗我呢吧?這也算是特征?”
左馗又道:“女孩背了一個包裹,像我這樣的。”
他指了指後背的布包道。
店員長長地哦了一聲,臉上的肌肉突然一顫。
“你見過?”
店員點點頭:“是見過,他們進城隍廟去了。”
左馗看了一眼城隍廟,道:“請問這個城隍廟和城隍衙門到底是什麽關系?我的朋友告訴我,他們似乎不在……這座廟裏。”
店員一邊戳着吸管一邊道:“城隍廟呢,和城隍衙門是鏈接在一起的,你可以理解爲一個空間的兩個面。從這邊能過去,當然從那邊也能回來。有固定的穿梭機制,也可以靠人爲術學來驅動。”
店員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店鋪,道:“像我這裏,就能來去自由。”
左馗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位小哥,未請教高姓?”
“不敢稱高。”店員笑道:“我姓陸,生前排行在三,人稱我陸有三。”
“陸先生,您能不能……”
“不能!”
左馗話音未落,陸有三就果斷地打斷了他:“我說了,我是個看門的,人微言輕命賤。我點撥點撥你沒問題,但如果我幫你去那邊,一旦被查出來,非被扒皮抽筋了不可!”
左馗尴尬一笑,道:“你怎麽知道……”
“我又不是笨蛋。咱倆扯了半天閑淡你都沒想起來問我叫什麽,突然這麽客氣,肯定非奸即盜啊。”
左馗一時語塞,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他想了想,道:“那……陸先生,那兩個人不知道怎麽樣了?”
陸有三搖搖頭,道:“大哥,你也看得出來,門官是芝麻綠豆的小官,我想知道什麽也不能夠啊。不然當初也不用易山盡潛伏了那麽久,我都給不了他什麽幫助了……”
左馗有些焦躁,道:“陸先生,那兩個人對我很重要,我真的需要知道他們的情況,無論……生死。”
陸有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我還沒請教,你貴姓啊?”
“左馗。”
陸有三長長地“唔”了一聲,看起來所有所思。
沉默了幾秒之後,他對左馗一挑眉,道:“不然……你也學易山盡,去城隍衙門裏碰碰運氣?”
左馗沒有說話。
他轉過頭望着城隍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并不惜命,但一旦失手,他必然要被困在那裏。别說私闖城隍衙門的罪名他擔待不起,單從這個小小的門官都認得自己,左馗能想象到城隍衙門裏肯定還有人認識自己。
拘禁起來是輕的,搞不好會和易山盡一個下場。
那樣的話,白止和左靜恐怕就更加兇多吉少了。
左馗掏出了易山盡的腰牌摩挲着,希望能聽到白的回音,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
他猶豫了一下,問陸有三道:“不知道,陸先生能不能指點我去城隍衙門的方法?”
陸有三又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你真的要去?據我所知,你比易山盡差點不止一點半點吧?”
左馗沉默了一下,道:“我必須去。”
陸有三輕輕勾了勾嘴角,颔首道:“好,你能想通就好。易山盡是鬼差,城隍衙門裏面的情況他門清。不過我看你……應該是個新手吧?”
左馗點了點頭。
“我幫過易山盡,當然也可以幫你,不過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陸先生請講。”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一旦出了事,絕不能供出我來。”
左馗微笑,道:“那是一定的,不需交代。”
頓了頓,左馗又疑惑道:“陸先生,你爲什麽這樣幫我和易老闆?”
“維護六方平衡是我鬼道人人當盡的職責。”陸有三正色道:“别看我隻是個門官,可我位卑未敢忘憂國啊。現在整個城隍衙門都變得特别詭異,你以爲我不想查清楚?我是鬼道,不是人類,當個門官就混吃等死不是我輩的風格。”
頓了頓,他又怯怯地一笑,道:“我再多一句嘴,千萬别供出我來,我站在正義這一邊,不代表我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