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出租車到達了一處人群熙攘的商業區附近。

左馗下了車，看了看周圍，感到有些詫異。

這是人口流量頗多的旅遊區域，有着本城一個小有名氣的景點。城隍街就在這附近，這是左馗沒有想到的。

無論是妖街僞裝成的民俗街，還是鬼街僞裝成的商業區，至少都避開了大量的人口流動區域。

即便是鬼街，它的娛樂與奢靡也隻是鬼街那類人喜歡的風格而已。鬼街所處的位置，相對來說也不是人口密度較大的區域。

但是城隍街建立在這種地方，可有點……

左馗一邊思考着，一邊沿路問詢，來到了城隍街。

左馗站在街口，沉默不語，腦中的回憶開始随着現實景象的攝入而清晰起來。

他記得當初和易山盡來這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群趕廟會的民衆，完全沒有有行裏人的迹象。而左馗現在站在這條街上，看到兩邊的店面，也沒有特異之處。

各家店面的裝潢很仿古，左馗能看到許多店裏面都擺着量産的紀念品。快餐店是全國連鎖的那種，小吃是批量出售的那種。花花綠綠的紙币在招呼客人的店員和讨價還價的客人之間來往，看不出半點行内的迹象。

左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條街上的人八CD是正常的人類，因此左靜和白止的境遇很可能是那種比較糟糕的情況。

左馗站在街口，遠遠地便可以望見城隍廟。他犀利的眼睛甚至能在千餘米外，隐約分辨清儀門上的對聯和牌匾。

左馗思考了一下，向着城隍廟走了過去。

左馗的的速度不快。他一邊趕路，一邊向兩邊的店鋪中仔細觀望，希望能找出些許線索。

不到二十分鍾，左馗已經幾乎走完了整條街，城隍廟的大門清晰地矗立在他面前，他卻一無所獲。

左馗的眉頭緊鎖，輕輕歎了口氣。

他看着許多遊客在城隍廟的大門進進出出，一時有些恍惚。

廟不大，一個景點而已。

顆誰知道裏面有多深呢？

左馗望了城隍廟一會兒，突然打了個激靈。

他猛的轉過頭去，看到在右手邊盡頭的店面中，有個人正在笑吟吟地盯着他。

左馗的心驟然一顫。

果然還是有些線索。

他一邊思索着，一邊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這是一家飲料店，門臉極小，也沒有任何顧客在這裏逗留。

盯着左馗的，是一個樣貌大約有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人。他穿着一看就是飲料店的制服，半趴在櫃台上，看着左馗走過來。

這人長得非常俊俏，皮膚如羊脂一般光滑潔白。一張不長的倒V臉上鑲着精緻的五官，耳朵上打着吊墜，頭發是染得異常精緻的酒紅色，整個人看上去潮範十足。

左馗突然輕笑了一下。

他剛剛還有些懷疑，這人盯着他看，是不是因爲有什麽誤會。

但在這麽喧鬧的人群中，這樣一家有如此俊俏的花美男拉客的店面，居然一個客人都沒有。

這才是真的奇怪。不過，這也驗證了左馗心中的推測，讓他能夠确定這店面有問題。

他默默地走到櫃台前，努力微笑出來，和店員小哥對視着。

店員一直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他足足看了左馗十幾秒之後，才道：

“這位客人，要喝點什麽？”

左馗想了一下，微笑道：

“白水一杯。”

店員依舊保持着微笑，道：“我們這不賣白水。”

左馗道：“另加彼岸花一枚。”

店員突然大笑起來。他緩緩地站直了身子，依舊保持着笑容，隻是睜開了眼睛，道：

“我認識你。”

左馗看着他，一語不發。

店員會認識左馗，确實讓他有些驚訝，但另外一件也讓左馗驚訝的事，是這個店員的兩隻眼睛，瞳仁都是猩紅色。

“你這副樣子，不會吓到客人嗎？”左馗道。

店員搖搖頭，道：“不會，有人問我就告訴他們我帶了美瞳。”

左馗點點頭，又道：“怎麽才能讓客人們生出不想來你這個店面的意識？”

“我這店裏有陰氣，凡人一看到，本能的會生出反感。”

“就算你這張臉這麽好看，也吸引不來一些姑娘或者媽媽大姐們？”

店員撇了撇嘴，道：“有時候想想是蠻可惜的。可是這種事也由不得我，除了行裏人，隻有八字偏陰的人會對我這邊生出好感。其他人都會生出諸如‘哎呀你看那家店一個客人都沒有，肯定不好喝’，又或者‘你看那個男的那副樣子，一看就是小流氓’，還可能是‘那小哥長那麽好看還來賣飲品，估計不是什麽好鳥，說不定兼職做鴨呢，搞不好有病的哦’之類之類的話來。”

左馗沉默了一下，道：“你耳朵挺靈的。”

店員聳聳肩，道：“這可不是好事，剛開始聽他們這麽說我，難過死了。不過時間久了就習慣了，而且沒有客人上門，總歸是件好事。”

“你到底……”

左馗的話說了一半，被店員迅速打斷。

“你到底是做什麽的？”店員道，“三年前大鬧城隍出遊，有你一個吧？”

左馗瞪着店員，輕輕攥緊了袖口。

周圍熙攘的人流和喧嚣的吵鬧，一時間似乎變成了一場默片，在他身邊飛速流動，卻似乎又和他處于兩個世界。

左馗的精力高度集中了起來，隻要店員有所動作，他必定全力以赴。

然而店員又笑了幾聲，道：“你别緊張啊。我隻是個看門的，而且我并不想要與你爲敵。”

左馗一愣，掐住袖子的手指下意識地松了一下，繼而又再次捏緊。

“我不懂。”

他說。

店員笑笑，道：“城隍衙門有問題，很多人都知道。可是心生懷疑的人，最後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店員微微轉動腦袋，向周圍掃了一眼，不知在觀察什麽。他掃視完之後，把腦袋湊近了左馗，低聲道：

“你和前任六方齋店主來的那一次，所有事情都落在了我的眼裏。可是我不能也不敢出手幫你們。”

頓了頓，他又掃了一眼四周，再次強調了一遍：“誰都不敢。”

左馗一怔，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店員點點頭，道：“我隻是個看門的小鬼，人微言輕，命還賤。不過，當初易山盡一直找不到上上任六方齋老闆事情頭緒的時候，也曾在我這裏倒過苦水，還是我告訴他城隍衙門可能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