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站在庭院之中,望着手裏的長槍犯難。
他已經把所有準備的寶物都收進了袖子裏,唯有這杆槍,他怎麽都收不進去。
迄今爲止,左馗還沒有收不進袖子裏的東西。他的袖裏乾坤是易山盡親傳,加上這副屍身的力量,袖裏乾坤不遜于正式鬼差易山盡的程度。
這是當初連易山盡都驚詫并且贊賞的。
但左馗倒是很快就理解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
白止不能收入很多寶物,是因爲他袖裏乾坤的強度不夠,無法承受太多的二氣。那麽他不能收進這杆槍,也一定是因爲這杆槍的二氣含量,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從他第一次碰到收不進袖子這個情況來看,至少超出他所見過的所有寶物。
左馗無奈,唯有找出一些粗布來,把長槍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背了起來。
這個造型讓他又想到了左靜,不禁心裏又是一緊。
“你……你真要自己去啊?”白後哀求道:“就算你不等白,也至少帶幾個幫手啊!”
“帶誰?朱老闆他們?”左馗一邊用尼龍繩将布包綁在自己身上,一邊道:“他們沒有義務因爲我的事去送死,況且能讓我們如臨大敵的人,他們隻怕也是愛莫能助。”
“那我……”
“你好好看店。”左馗道:“如果白回來,就趕緊讓她來支援我。另外……”
左馗綁好了布包後,又檢查了一遍身上,道:“如果六方齋出事,你就趕緊跑。”
白後一怔,道:“什……什麽?”
左馗歎口氣,道:“這隻是一種可能。說不定對方的目标就是六方齋,這也不好說。如果我走了之後,他們又像鬼街那些人一樣襲擊了這裏,你就趕緊跑。你不是六方齋的人,應該不會成爲目标。”
白後抿着嘴,眼淚湧了出來,在眼眶中打轉。
“我走了。”
左馗說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六方齋。
白後沖到大門前,大叫道:“左馗!”
左馗回過頭,疑惑地望着她。
“怎麽了?”
白後的眼淚不停向外湧着。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道:“千……千萬小心!”
左馗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他走了沒幾步,就看到高老闆和高老闆站在木器行門口,正盯着他。
左馗走到兩人身邊,抱了抱拳,道:“兩位是在等我?”
“當然。”高老闆道:“畢竟消息是我先收到的。”
朱老闆看了看左馗的樣子,道:“雖然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看左老闆的這副架勢,似乎要是獨自去幹大事?”
左馗微笑了一下,道:“談不到大事。白先生和小靜有了些麻煩,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朱老闆和高老闆卻沒有笑。他們對視了一眼,朱老闆又道:“我看,不是小麻煩吧?”
“何以見得呢?”
“你左老闆做買賣,可從來沒背着過這麽顯眼的東西。”高老闆道:“要帶一個無法收入袖裏乾坤的寶物應付的麻煩,老朽私以爲不是小事。”
左馗沉默了一下,道:“二位的關心,左馗銘記。隻是這是六方齋的事,諸位在妖街,終究謀的是生計,我并不想讓二位牽扯進來。”
頓了頓,左馗又道:“事情尚不明朗,但從對方能對付白止和小靜來看,絕非善類。”
他回頭望了一眼六方齋,還能看到白後再遠遠地望着他。
“燈老如今又處于長眠之中。如果我沒能回來,還望幾位能喚醒燈老,告知他原委,處理六方齋的後事。”
高老闆和朱老闆都是一驚。
“真的有這麽嚴重?”高老闆肅穆道。
左馗微笑道:“但願沒有,那樣對我最好,不是嗎?”
高老闆和朱老闆相顧無言。
左馗緊了緊背包,告别兩人,向妖街的出口走去。
“左老闆!”
左馗回頭過,看到朱老闆和高老闆對他抱着拳,神色莊嚴:
“保重。”
左老闆按住自己的大檐帽,深一點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左馗從沒想過,自己第二次去城隍街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易山盡死後,他不止一次想要回來查訪一下,都因爲顧及紫臉人的交代,而不敢再踏足這裏。
既怕打草驚蛇,也怕自投羅網。
他不敢動用妖街的情報網去探查消息,生怕走漏風聲給旁人,以緻多生事端。
随着事務變多,城隍街的問題在左馗的心思上挂得也就疲了,慢慢被壓了下去。
他相信紫臉人會處理這件事,而他從來不相信自己能勝過可以擊殺易山盡的人物。
守着店面,不去觸及城隍街,就逐漸成了一種理所當然的狀态。
這次,左馗有了十足的理由再會這裏,他既興奮且焦灼,還有着無盡的擔憂。
前途未蔔,他心裏沒底。自己出事,他可以不怕,但左靜出事,左馗絕不允許。
就是賭上性命,他也要救回左靜。
光天化日之下,左馗不敢像上次一樣在高樓大廈間穿梭,隻能打車過去。
左馗在車上漸漸平複了心情,開始理順思路。
事實上,他相信城隍街就是白止所說的“陰陽交彙之地”,還有一個白後不知道的理由。
在和易山盡截擊城隍像時,他親眼目睹了周圍的一切是如何由白變黑,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一般。
左馗隐約覺得,白止會說出這樣的話,很有可能是也見到了那樣的景象。
然而即便如此,左馗現有的信息還是太少了。白止和左靜隻在傳訊中帶來的幾句話,左馗提煉不出有用情報。
此外,左馗還非常擔心一件事情。
在白止和左靜還活着的前提下——左馗竭力不往無可挽回的方向去想——他們會是什麽狀态?
也許城隍街像妖街和鬼街一樣,有許多做着行内買賣的店主。他們以城隍衙門爲核心勾結起來,像妖街以六方齋爲核心一樣。
白止和左靜,可能就被囚禁在某個人的店裏?
這是情況最好的推測了。
再糟一點,就是被囚禁在了城隍廟裏。
再糟一點,就是被囚禁在了城隍衙門裏……
左馗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如果是在城隍衙門裏,即便不是死了,對左馗來說也和死了沒什麽區别。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絕沒有本事去闖城隍衙門,那是連白和易山盡都隻能潛伏調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