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高老闆說,妖怪進他店的時候,并不是麻将的樣子,而是一副遍體鱗傷的大山魈模樣。
它對着高老闆和小夥計揮舞着手臂,看起來焦急又暴躁。沒等高老闆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它便随着一陣炸裂的煙霧變成了麻将,掉落在地面上。
白止和左靜每天出門,都會在高老闆的店前路過,高老闆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麽,帶着麻将趕了過來。
白後和高老闆對着麻将無可奈何,他們雖然知道白止和左靜可能出了事,但并不能解讀出什麽。
白後帶着高老闆一起來砸幻樓的門,砸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白後甚至想把衣櫃給拆了。
“冷靜一點。”高老闆道:“左老闆進入的是什麽樣的空間,在裏面做什麽,我們都不清楚,這樣做是白費力氣。”
高老闆拍了拍白後的肩膀,歎口氣道:“你隻有等了。”
于是,白後坐在衣櫃前,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左馗摸着麻将,咬了咬牙。
他做了個深呼吸,輕輕撫摸着白後的頭,柔聲道:“沒事的,不用擔心,我會處理。”
他領着白後來到了庭院中,攤開手道:“這是猥裸,能學人言。但白止顯然怕他被截奪,做了一些加密。”
左馗說着,将麻将一抛。随着一陣煙霧炸開,一隻半人高的山魈出現在兩人面前。
和高老闆所說的一樣,山魈遍體鱗傷。但他沒有露出絲毫痛苦或是畏縮,而且一個箭步沖到左馗面前,張牙舞爪的比劃起來。
左馗将手放在山魈的鼻尖上,輕輕閉上眼睛。幾秒種後,山魈的叫聲開始發生了詭異的變音,并很快變成了白止的聲音。
山魈也安靜下來,眼神變得空洞,身體像雕塑一般,一動不動了。
它的嘴大張着,卻沒有任何開合,隻是張着嘴,突出一陣含糊不清的白止的聲音。
一陣雜波似的語調之後,山魈口中的聲音突然清晰了起來。
“……左老闆!我們中計了!我們中……”
白止的聲音未完,又傳來一陣嘈雜的暴鳴聲,像是什麽建築被炸開的聲音。
“哥!别來!”左靜的聲音傳了出來,卻馬上又被白止打斷。
“陰陽交彙的地方!我們在陰陽交彙的地方!重複一遍!我們在……”
又一陣刺耳的雜音之後,山魈空中又恢複了之前那種含糊不清的聲音。
左馗等了許久,并沒有等到其他信息。山魈的眼神漸漸又恢複了明亮,他的身體緩緩脫離了僵硬的狀态,并合上了嘴巴。
它喘着粗氣,似乎累的虛脫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炸開了一陣煙霧,變回了麻将。
左馗的手微微顫動,連帶這寬大的袖子也抖動起來。
他沒有說話,而是果斷地将袖子一抖,掉出了易山盡的腰牌。
“白姐!白姐!”他對着腰牌大聲喝道:“快點回話!白止和小靜出事了!”
左馗喊了好幾遍,腰牌卻絲毫沒有反應。
他額頭上的筋都股了出來,幾乎是用盡全力把腰牌砸在地上。
“左……左馗……”白止讪讪道:“你冷靜點!”
左馗喘着粗氣,眉頭隆起,瞪了白後許久。他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直到理智從新控制了自己思維。
他閉上眼睛,長籲了一口氣,喃喃點頭,道:“……是……這種時候,必須鎮靜。”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最終使得自己的自然呼吸不再粗重急促後,開始對局面做了理性的分析。
首先是對手,有可能是南派或者鬼街的人。在左馗看來,大姐頭的囑托未必會對亡命之徒一般的那群人起到作用。
也有可能是不知名的人,出于左馗所不知道的目的,和白止跟左靜發生了争執。從白止傳話中的驚慌來看,他們兩人的處境并不好,對方絕非善類,至少沒有給白止商量的餘地。
處境……
左馗又狠狠握了一下拳頭。
他現在都不敢去想這個字眼。
如果左靜死了……
猛的晃了晃腦袋,将這個想法驅趕了出去。
又或者,對方是對六方齋有所圖謀的人。
那這樣的人就可能有很多了。冥府的人,對六方齋的術學和資産有觊觎的各道修家,範圍太大,左馗根本考慮不過來。
其次,是白止那句奇怪。
“陰陽交彙的地方……”
他摩挲着下巴,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兀自重複道:“陰陽交彙的地方……是什麽意思呢……”
左馗覺得,白止不會蠢到給他一個他完全無法想到的線索。這個所謂“陰陽交彙的地方”,一定曾經出現在過他和白止的交集中。
可左馗和白止共享過非常之多的信息,僅憑這一句話就像提煉出相關的情報,無異于大海撈針。
左馗無法控制地焦慮起來。他用拳頭狠狠砸在牆上,脫口喝道:
“那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白後沉默了一下,突然道:“會不會是城隍街啊?”
左馗一愣,轉過頭詫異地盯着白後,道:“什麽?”
白後小心道:“有些事情,行裏的人是不相信的,但是凡人們反而傳的比較玄。凡人們都認爲,城隍街那裏有城隍廟,所以是聯通陰陽兩界的地方,白先生是不是指的那裏?”
左馗呆了許久,問道:“城隍街在哪裏?”
白後想了想,道:“在西三環,不過直線相對距離的話,是從這裏出發,一直往西走。”
左馗看了白後片刻,緩緩道:“你說的城隍街,是不是一條民俗街,三節兩會會有城隍像出遊的廟會?”
白後爲難地搖搖頭,道:“這……我不太清楚,我隻是常年開酒吧,所以聽人聊起過而已。實際上咱們這行人都拿這種話當做趣聞罷了,我對這種地方也實在沒什麽興趣。”
頓了頓,她有小心地望了左馗一眼,道:“也許白止不是這個意思吧……我猜測的而已……”
左馗搖了搖頭,道:“白先生就是這個意思。”
白後“呃”了一聲,不解道:“你爲什麽這麽肯定?”
“世間無巧合……”左馗低聲道:“當初易老闆就是死在那裏的。”
白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半晌才結結巴巴道:“那……那白止和左靜他們……”
“兇多吉少。”左馗喃喃道。
午後和煦的陽光照射進庭院中,入冬未深的時節,卻讓白後感到了砭骨的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回過神來,撿起了腰牌仔細擦拭了一下,凄然道:
“白姐,您快回話呀,出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