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種,就是世人最常說的變身術了。”白又道:“改變自己的肉體形态,以改變整個外貌。這術最常見,彈性也最大。練得好的,從皮到骨都變化;練得不好的,就像西遊記裏的孫悟空,變臉變不了下半身。第三種,就是所謂的化身術。這個就厲害了。皮、肉、骨的變化,那都是基本的。化身要做的,是連靈魂都要改變。”
左馗和白止都是一驚,齊聲呼道:“什麽?魂魄也變?”
白點點頭,道:“這是極爲高深的變化之術,高到……”
她撓了撓頭,似乎在找合适的詞彙來形容,最後道:“高到你們凡人無法想象,大概隻有馗爺以上的人物,才可能掌握這種術學。對了,你們都知道六耳猕猴的故事吧?”
左馗略一沉吟,道:“所以,六耳猕猴才那麽難分辨?”
白點點頭,道:“故事有一定的虛構成分,不過表達的東西沒有錯,化身有多厲害,大抵如是。”
頓了頓,她繼續道:“不過,其實還有第四種。”
左馗和白止都瞪圓了眼睛。他們都無法想象超越想象力之上的變化之術,是一種什麽東西。
“第四種,叫作法相。”白喃喃道,似乎連自己都爲此有些發癡:“這種變化之術,已經不能叫作變化,而是一種可以改變自身根本屬性的術……”
她張着嘴,望着天花闆半天,似乎已經詞窮了。好半天之後,她才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沒法和你們形容,你們知道觀音嗎?”
“當然知道。”
“觀音三千法相,變什麽是什麽。變千手法相,就有通天徹地的神通;變魚籃法相,就有翻江倒海的力量;變送子法相,就有賜人後嗣的能力;變大威德金剛,就有降妖除魔本事……”
白撅了撅嘴,搖着頭,整個人有些恍惚,道:“這就叫法相……”
許久的沉默之後,白止才小心地提醒道:“白姐,白姐?再牛逼也是個題外話,你正事還沒說完呢。”
白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點點頭道:“總而言之,我會的是第二種。以我的能力,勉強能改編面貌,身材改編不了,所以我隻能變女性。但是望鄉城的城隍衙門,女性司官極少,能讓我觀察到的就更少了。我潛伏了一段時間,才找到一個機會,制服了一個女司官。”
“管什麽的?”
“一個文書司官。”白道:“負責城隍衙門的文件處理。”
不得不說,白當時覺得,真是天助她也。
文書司是能夠接觸到各種數據文件最便利的職位之一,而且還需要到處奔取送文件,因此在衙門中的活動比較頻繁。白觀察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終于抓住機會,将她制服,并以符咒釘住,埋在了地下。
“……活……活埋?!”左馗驚得站了起來。
“都是鬼道,活埋了等于囚禁了,沒有别的影響。”
左馗松了口氣,坐了下來。
白的時間非常有限。城隍衙門裏的每一名司官都是鬼道,他們從不聊天打屁,終日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冷漠又機械。在這樣運轉混爲一體的機構中,一個人的長時間離崗,是很容易就會被發現的。
好在,白是冥府的鬼差。城隍衙門的内部情況大同小異,對白來說,不需要化太多時間就能找到存放文件的地方。
那是一座頗大的案牍庫,裏面存放了包括各地六方齋上交賬目的各種實體文檔。
“可是……”左馗疑惑道:“今年快到年底了,如果這裏隻是中轉賬目用的,難道不是早就送到冥府去了嗎?”
白搖搖頭,道:“陰界的數據處理能力,比你們人類想象的要強大很多。一般來講,文件最低的存檔時間是十年。中轉站也會做這種期限的存檔,否則如果在傳遞的途中出現問題,那責任就難以追究了。”
但是,白還是忽略了一個問題。
案牍庫中包含了最少十年,多則近千年的各種類型的數據。她想在這裏找到易山盡所負責的六方齋的賬本,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我也有一些搜查的術學。”白道:“但是,城隍衙門裏的法術監測比妖街地還要嚴密,尤其是案牍庫這種種地,除非任職人員動用本身适用于那裏的術學,否則外人施展術學,隻要一瞬間就會被發現。”
案牍庫有多大,白無法形容。因爲那是一棟外觀隻有一百多平米的飛檐建築,但裏面卻大到一眼望不過來。成排的案卷架子一排排地陳列着,幽深而靜谧,尤其是地處陰間,有着讓白都感到有些發怵的陰森。
白相信,隻有正職的文書司懂得如何在這裏找到想要的東西。
她站在一望無際的案牍庫中發愁,但時間卻在一點一點過去。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從附近傳來的腳步聲讓她緊張地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是案牍庫外傳來的聲音,這聲音對白來說,造成了非同一般的刺激。
因爲,城隍衙門的各司鬼差都是鬼道,也就是亡魂。
亡魂怎麽會有腳步聲?
白壓抑住自己的緊張,仔細分辨聲音的來源,發現來自于案牍庫外,并漸漸來到了案牍庫的門前。
白瞬間隐入書架的陰影中躲避起來,觀察着來人的動向。庫門打開的一瞬間,她迎着幽暗的冥界陰光,看到了來人的臉。
那是一個膚色蒼白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魁梧,但明顯已經是一具屍體。
這對白來說,倒并不稀奇。在陰界,屍成鬼道的,一樣有正當的鬼道生活。隻是後天的屍鬼而非先天屍族是比較少見的。因爲後天的屍體很難成精,那些詐屍成怪的,實際上也沒有靈智。
後天的屍體需要在能夠因各種特殊原因而完好保存的情況下,吸收足夠的日月精華,才能像山川草木一樣成爲精怪,再慢慢獲得靈智,這樣才會成爲一名真正的鬼道死靈。
而白覺得他出現得很突兀的原因,也正是因爲這種屍鬼稀少,如果望鄉城城隍衙門裏有,她潛伏了一段時間,就算沒見過也不可能沒聽說過。
男人的須發十分濃密,有一種金毛獅王的即視感。他的皮膚沒有一絲血色,身上穿着緊趁黑色衣服,看不出那種類型的服飾。
左馗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突然瞪大了眼睛,轉頭望向白止,卻發現白止也在用同樣的表情對着他。
他們都意識到一件事。
白說的這個人,聽起來非常像是陶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