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道:“我隻是覺得,如果這個人的手段在你之上,你恐怕是不會敢來做出一下子把妖街和鬼街的人全都打擊一次的引火行爲。”
大姐頭環抱起雙臂,饒有興趣地笑着,坐在了小幾上,道:“然後呢?”
“對方的手段不如你,你還要親自現身,而不是直接對付這個人,說明你這次的行爲,是給他一個警告。并且,這也能解釋你不讓張總管再在插手民間事務的原因。”
“哦?怎麽講?”
左馗猶豫了一下,道:“恕我冒昧直言。我和您雖然隻見過幾面,但我個人覺的,您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置他人安危于不顧的人。不然以所有人都對您敬若神明般的地位,您恐怕沒必要刻意把鬼街入侵這件事控制在無傷亡的程度上。但您這麽做,說明您有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意識,因此您這次出現,既是要讓張總管不再在民間攪動風雲,也是警告對方,讓南派的人收斂起來,也不再在民間爲禍。”
一陣沉默之後,大姐頭突然輕笑了起來。她跳下了桌子,輕輕在左馗腦袋上拍了一下,淡淡道:
“老易沒選錯人。”
說着,他沖張總管挑了挑眉毛,道:“懂了麽?老狗?”
張總管看着左馗,撅了撅嘴,似乎不以爲然。
“今兒就和你們聊到這。”大姐頭道:“幹點正事吧。”
張總管趕忙道:“那……我們的人……”
“到街上去,準備醫療用品,我放妖街的人出來,再讓他們去找你們的人。”大姐頭道:“鬼街和南派的人,我會換個地方扔出來。該警告他們的話我也不會少,但我希望,你們首先要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她最後瞪了張總管一眼,道:
“再有下一次,我最多隻留你的命,你聽懂了嗎?”
張總管吞了下口水,輕輕點了點頭。
左馗和張總管開始從六方齋、雜貨店還有高老闆的店裏往外搬醫療器械還有藥品。大姐頭磕着瓜子,盤起腿坐在小幾上看他倆幹活,像一個監工。
白後想幫左馗的忙,被大姐頭拽了過去。
“漢子們幹體力活,我們仙女看着就好了。”大姐頭道。
左馗和張總管對望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的無奈。
“您不是……”左馗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有治療受傷的那些人嗎?”
大姐頭漫不經心道:“我隻負責保人不死,殘慘傷壞的不歸我管,人事還要人來爲。”
左馗和張總管隻得半信不信這牽強的理由,忙活起來。
兩人要準備的東西其實沒有那麽複雜。按照大姐頭的指示,左馗二人将紗布、夾闆、繃帶、藥針線等等器具,以及高老闆店裏的各種止血、愈傷、補氣的藥物都置備妥當,在朱老闆的雜貨鋪前鋪了一地。種類雖然不繁複,但是因爲要爲兩百人治療,尤其是裏面還有許多體能遠超人類的強悍妖族,所以需要的數量有些多。
兩人搬了沒幾箱,就因爲一個人的加入,而更快地完成了搬運工做。
白止回來了。
白止身上帶着的都是十五年前的貨币,卻都是嶄新得全無破舊的痕迹。路上的司機完全不敢收,他轉了好幾條街才找到一個願意人到付款的司機,把他送回了妖街。
他帶着和左馗進街是同樣詫異的目光回到了店裏,又帶着更加震驚的表情問左馗要了錢,回街口去給司機結賬。
張總管抱着貨箱,望着白止的背影若有所思。
“左老闆。”他道:“這位是……”
“我店裏的新夥計。”左馗淡定道:“怎麽了?”
張總管沉默了一下,突然狡黠一下,道:“左老闆,人是不是得還給我?”
左馗皺起眉頭,道:“這話從何說起呢?”
張總管對着白止離開的方向點一點下巴,道:“灰無常帶個面具我就不認識了?”
左馗搖搖頭,道:“那不是面具。”
張總管一愣,道:“什麽?”
“那不是面具。”左馗道:“那是他的臉。”
張總管張了張嘴巴,最後嗤笑一聲,搖頭道:“我不信。”
“您可以試試。”左馗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大姐頭看着他們兩人說話,微微一笑,什麽話也沒說。
白止再回來的時候,問左馗道:“現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了嗎?還有這兩位……”
他指着張總管和大姐頭,道:“看氣質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物啊。”
“這是張總管,這是大姐頭。”左馗一邊說着,一邊把手裏的箱子遞給白止:“快來搭手幹活。”
白止在聽到左馗介紹張總管的時候,動作微微頓了一下。左馗沖他使了個眼色,白止便迅速反應過來,趕緊接過箱子,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左馗很聰明的用身體擋住了張總管的視線。他知道,以張總管的閱曆,白止露出哪怕一絲破綻,都會被瞬間識破。
張總管笑着湊了過來,道:“敢問……這位朋友是?”
白止的心頓時跳的飛快。但他強忍着緊張,一臉茫然道:“白止。張總管有什麽要幫忙的?”
張總管盯了他兩分鍾,笑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好奇你這張面具……”
“這不是面具,是我的臉。”白止道:“我天生就長這副樣子。”
白止說完,悄悄瞥了左馗一眼。
爲了不露餡,他和左馗串了幾十遍說辭,當然不會出一點纰漏。
白止不死心,道:“說來慚愧。張某人也是看遍了大千世界,但卻從來沒見過這樣一種面孔,不知道……可否讓我……”
他伸了伸手示意,道:“摸一下。”
白止猶豫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
張總管吞了下口水,緩緩把收摸上了白止的面具。他的指尖在白止的面具上輕輕摩挲了幾下,之後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這怎麽可能是先天的呢……”
張總管喃喃道。
白止全力保持淡定,實際上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張總管猶豫了一下,把手順着脖子摸向面具和臉皮接縫的邊緣處。
沒有任何縫隙。從光滑的皮膚直接過渡到凸起如面具般的結構,完全是長爲一體的肌膚。
蓦地,白止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在妖街的上空回蕩許久,震得其他幾人耳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