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聽凄慘的吼聲充斥着整個地窟。墨兕将它撲到,用闆角将它抵在地上拖行,從循環空間中左進右出。
地面也随之發生又一陣顫動。左馗将鎖鏈下降的速度降得更慢,以穩住三人身形。
一個影子從左馗上方的視野緩緩飄落下來,像落葉一樣搖搖晃晃。
左馗聚焦起瞳仁仔細觀看,發現那是他剛剛安置地起爆符。
他猛地擡起頭望向上空,目光穿過白止和左靜,看到一百多張起爆符像被吹風機吹散的落葉一樣散成了一大團,從第九層随着噴湧的黑氣沖出了破裂的缺口,紛紛飄落下來。
左靜吃了一驚。
他心念一動,幾節碎尺飛回了他的袖子裏,同時停止了拘魂鎖的伸展。
左靜和白止也因爲起爆符天女散花般地墜落而吃了一驚,兩人不斷在半空中揮舞手臂接取符咒,同時幾乎是異口同聲道:
“什麽情況這是?!”
左馗沒有伸手。
他緊鎖着眉頭,思緒劇烈地掙紮起來。
起爆符紛紛墜落,證明上面出了問題。未知的力量驅散了起爆符,那必然是爲了保護十邪童子像。
那麽,這不知何處來的力量,肯定不會對左馗有多好。
谛聽被墨兕的闆角戳得渾身是傷,已然奄奄一息,下方也自然即将變得全面危險。
左馗帶着白止和左靜吊在塔樓正中間,一時間上下兩難,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必死無疑”四個字再一次出現在左馗的腦海裏,左馗一時不知所措。
自入地窟以來,每每絕處逢生,如有神助,已經讓他萬分地感激上蒼。
但此刻,從未有過的山窮水盡之感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覺得徹底看不到了希望。
左靜和白止還在吵嚷,一會兒問發生了什麽,一會兒又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左馗擡頭看着他們兩個,感覺一時有些恍惚。
他落寞地低下頭,第一次感到了難以言喻的疲勞感。
這大概就是心力交瘁的感覺。
望着起爆符像雪片一樣墜落,仿佛形成一道镂空的遮簾。透過這道簾子,可以看見墨兕将重傷的谛聽用闆角甩了出去,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左馗沒有任何辦法可想了。
他下意識地令拘魂鎖繼續生長,并很快到達了地面上。
左馗太累了,他想要休息一下,得到片刻不必去顧及生死的時間。
“到底什麽情況啊?”白止急忙轉到左馗面前,看着眼神迷離的左馗大吼道:“左老闆!左老闆……”
白止話音未落,被左靜一腳踹中小腹,踢到了一旁。
“催雞毛?!我哥又不是萬能的!沒看出來他的狀态很差嗎?!”
白止和左靜吵了起來。他們的嘴唇在左馗的眼中告訴地開合着,卻似乎沒有聲音。左馗靠在塔樓的外牆上一動不動,隻是爲了能好好地休息一下。
他沒有任何辦法了,隻能請求神佛的保佑。
哪怕他是鬼道的人,這會兒也必須暫時把精神寄托在這些未知的力量上,無論他能不能得到回應。
“稽首本然清淨地,無盡佛藏大慈尊。
南方世界湧香雲,香雨花雲及花雨。
寶雨寶雲無數種,爲祥爲瑞遍莊嚴。
天人問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薩至。
三世如來同贊歎,十方菩薩共皈依。
我今宿植善因緣,稱揚地藏真功德……”
左馗喃喃自語着地藏菩薩本願經的偈子,漸漸閉上了眼睛。
地藏王即是神佛,又是鬼道的主宰,而且離他們還挺近。
就向地藏王祈禱好了。
至于生死,唯有聽天由命。
左馗半是自嘲辦是認真地想到。
他的精神飄忽起來,不再用力去辨别周圍的聲音。左靜和白止的吵嚷、谛聽和墨兕的搏殺、上方怒吼的氣流。種種聲音在他耳中的界限逐漸變得模糊了。
左馗想睡一會兒。
又是一聲巨響傳來。然而在這頻繁出現巨響的空間裏,左馗已經有些麻木了。
不過,似乎有什麽發生了變化,但左馗并沒有力氣因此而睜開眼睛,仍舊默默吟誦他的地藏本願經。
又是相同的一聲巨響傳來,左馗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他突然察覺出了異樣——
白止和左靜不再争吵了。
左馗終于睜開眼睛,看到左靜和白止仰望着上方,雙雙看着地藏樓的頂層發愣。
地藏樓的屋頂炸裂出兩處缺口,兩道粗壯的金色光柱從中射了出來。這兩道光柱并不太粗壯,卻将整個地窟的上方照得無比明亮,刺眼得仿佛有太陽在照射一樣。
連墨兕和奄奄一息的谛聽都停止了動作。墨兕放開了谛聽,擡頭仰望着上空。谛聽金黃色的血液從它的雙角上緩緩流下,又滴在地上,每一滴血液足以盛滿一個盆。
轟鳴聲開始連續不斷地響起,像是奏鳴了一曲交響樂。越來越多的缺口炸裂在地藏樓的屋頂,整個第十層變得像是一隻向外散射金光的馬蜂窩。
左馗緩緩站了起來,喃喃自語道:
“地藏王……顯靈?”
随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第十層炸開了。
彼時漸漸衰弱的燭陣,此刻都開始暴漲起火光。所有蠟燭的火光都有三米多長,這些火焰圍繞在地藏王像的周圍,形成了一層套一層的火焰穹頂。
地藏王的塑像渾身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看上去像是光做的一樣。
地藏王的光華,照亮個整個地窟。
墨兕對着地藏王的金身怒吼一聲,卻似乎被金光刺得睜不開眼睛,怯懦地向後退去。雖然仍舊時不時向前沖突兩下,但看得出戰意全無。
一道光華從地藏王像上射出,這光華又小變大,轉瞬就大到足以籠罩起整個谛聽。
谛聽的傷口開始迅速痊愈,須臾恢複了原狀。更有甚者,谛聽也如地藏王像一樣,變得渾身光華,像個行走的金塊。
谛聽站立起來,對着墨兕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墨兕又向後褪了幾步,一張難以看出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是膽怯還是驚恐。
谛聽一躍而起,再一次将墨兕撲到在地。谛聽身上的金光和墨兕身上的黑氣像活了的觸手一般糾纏在一起,似乎都想吞噬對方。
兩隻巨獸的第二次鏖戰,讓整個地窟的震動和巨響都變得更加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