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看着左靜，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

左靜沒有把一絲眼神放在他身上。她穿着黑色的七分褲，黑色襯衫外面套了一個黑色的小夾克。一個長條形的布包斜背在她的後背，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

她嘴裏叼着一顆未燃着煙，把手裏的彈珠往外一扔，大步走到白止面前，環抱起雙臂道：

“怎麽？灰爺變成白爺，這變色還帶加BUFF的？你功力長了多少？百分之二十？三十？”

白止沒有反應。

他整個人完全木掉了。

左靜喝了忘魂湯被送回家的事情，左馗早就告訴過他。就算左馗沒告訴他，左靜憑空出現在十五年前的世界，而且好像還在等着他們，這也足以讓白止吃一大驚了。

“問你話呢，你啞了？！”左靜怒道。

白止終于緩過神來，結結巴巴道：“你……不……你……你怎麽會？”

“我怎麽會出現在裏是不是？”左靜冷笑一下，道：“聽你的意思，我不出現在這裏，你就不會背後說我壞話了？”

白止的思路完全堵塞了，他繼續結巴地蹦出一串語義不清的文字來。

左靜沒了耐心，一腳踹在他下半身上。白止哀嚎着捂住痛處，倒在了地上。

她冷哼了一聲，輕輕撇了一點頭，眼珠轉到了眼角，以一個極其費力的姿态瞟了左馗一眼。

“那邊那姐！你忙完了嗎？”

遠處，少年左魁招呼左靜道：“輪到你啦！”

左靜轉過頭，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爽朗道：“不玩啦。”

頓了一下，左靜掏了一下夾克口袋，拿出一把彈珠來。

“送你們了！”

左靜把彈珠一抛，彈珠像天雨散花一樣散落在少年左魁三人周圍。小左靜和小左安欣喜地滿地去撿，小左魁卻站起身來，抱着肩膀看左靜，眉頭緊皺。

左靜似乎對他的反應并不奇怪，笑道：“怎麽？不要？”

十二歲的左魁哼了一聲，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卻因爲年少而顯得有些幼稚。

“我隻赢别人的，從不撿别人不要的！”他昂着頭道。

左靜大笑了幾聲，終于轉過頭，正臉望向了左馗，道：“比現在的你骨頭可硬多了，你說呢？”

左馗動了一下眼珠，看了一眼以前的自己，輕輕點了點頭，道：“是，還是小時候好。”

左靜望着左馗，沒有再張口說話。他看着白止慢慢站起身，對他破口道：“媽的！你個臭丫頭！你想讓我斷子絕孫啊！”

左靜冷哼一聲，道：“你再BB我就不帶你回十五年之後，你就在這裏完成你繁衍子孫的理想吧。”

這一次，左馗和白止都是一愣。

白止很快反應過來。從左靜的狀态來看，她恐怕是主動來到十五年前的，而且他們會在這裏遇到左靜肯定不會是巧合。

左靜是來幫他們的。

白止揉着自己的身體，湊到左靜旁邊道：“你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這不用你管。”左靜擺擺手道：“從現在起，你要聽我指揮，不準反抗任何命令。如果我有一點不滿意，你就自己留在這裏慢慢生出一個未來好了。”

白止的嘴巴歪了起來，他不爽道：“臭丫頭，你是不是記恨我以前和你的過節，公報私仇？”

“喲呵！”左靜擺出一副詫異的樣子道：“灰爺還記得啊？養小鬼你抓我入夢；爲閻君圖你綁架我跟我哥勒索；鬼街救墨悲，你特麽威逼利誘還沒把事情辦成。老娘睚眦必報那是有名的，如果不是咱們現在是自己人，我真的把你一刀兩斷！”

白止陰着臉看了左靜幾秒，最終無奈道：“看你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我和左老闆的關系了？”

左靜攤手頭道：“很難看出來嗎？難道你以爲我有這個閑心，在這陪幾個小屁孩兒玩？雖然這幾個小孩兒比較特殊，但小孩兒終歸是小孩兒啊。”

白止嘬了嘬牙花子，抄起雙手點頭道：“得，既然你是救兵，當然聽你的。雖然留在這裏的建議也不錯，不過我還是想回家。”

左靜十分滿意地點點頭。她打了個響指，轉身走回少年左魁的身邊，俯視着他道：“你很硬氣哦？”

小左魁昂着頭和他對視，一句話都不說。

這很符合左魁的秉性。他不認識成年左靜，但從左靜的行爲做派，能本能地察覺出左靜的兇悍。

不說話，是無聲的示威，也代表着做好了随時全力打一架的準備。

不過，這小小的示威，不可能對左靜有任何作用。她狠狠扯住了小左魁的臉皮，嘿嘿壞笑。小左魁發起怒來，用力掰扯着她的手指，卻像蚍蜉撼樹一般，沒有絲毫作用。

“聽好了，你這個小王八蛋！”

左靜的聲音突然拔高，吓得小左魁忘記了掙紮。小左靜和小左安也停止了拾取彈珠，在原地有些惶恐地望着他們。

就連白止都吓了一跳，不解地望着左靜，疑惑她爲什麽突然用這麽大的嗓門說話。

“你以後不是個好鳥。”左靜道：“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樣樣俱全。但無論你做什麽，你都不能欺負你妹妹！知道不知道？！”

左靜扯着小左魁的臉皮來回晃動。小左魁劇痛之下，口中一邊呻吟，一邊如機關槍一般答應着左靜的話。

“如果！如果你的妹妹犯了錯！”

左靜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她背對着白止和左馗，但白止仍舊隐約感覺她哽咽了一下。

“如果你妹妹犯了錯，你一定要原諒她！因爲她雖然任性，但心裏最喜歡的，永遠是你這個哥哥！你懂了沒有？！”

白止不相信十二歲的小孩能明白左靜的這一套雲山霧罩的言語，小左魁連珠炮是的說了一堆“懂了”，大抵還是因爲臉皮被扯得太疼。

左靜才終于放開了他的臉。她站在原地沒有動，背影在左馗和白止的視野中持續顫抖起來。

白止什麽話也沒說，他不是不解風情的人，知道現在隻能把舞台暫時讓給這對兄妹。

如他所料，左馗輕輕歎了口氣，走到了左靜身邊。

他沒有理會左靜，而是沖着有些吓壞的小左靜和小左安招了招手。或許冥冥中自有感觸，小左靜和小左安雖然有些猶疑，但還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輕輕撫摸着兩個小孩的腦袋，溫柔道：“你們以後要多聽父母的話，不要和你們的哥哥學。你們的哥哥不是好榜樣，會幹許多壞事……”

他說着，把目光轉向了小左靜，道：“尤其是你，總是跟着哥哥玩，會學壞的。你的哥哥以後不會有什麽出息，掙不了大錢，對父母也不好。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了，盡量别去找他，慢慢忘掉他就好。”

左靜在他身旁，大半張面孔都被眼淚浸濕。左馗的言語，讓她哭得更兇。她努力咬住嘴唇，克制自己哭出聲音。

左馗沒有看她，而是繼續對小左靜道：“如果有一天，你們因爲犯錯而被哥哥兇了、打了，一定不要去和他道歉。因爲在你們道歉之前，你們的哥哥就已經爲他的行爲而内疚過一萬次了。隻是爲了你們人生，他不得不這樣做。”

左馗輕輕轉過頭，對左靜道：

“他最愛的，也永遠都是你們。”

左靜的牙齒終于無法咬住嘴唇，她嚎啕大哭起來，狠狠撲進了左馗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