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挖出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左馗問。
白止把面具往他面前一丢,道:“就是這東西!”
左馗撿起來看了看。他從剛才進門就覺得這副面孔眼熟,現在仔細觀察了半天,突然脫口道:“這不是……”
“一點沒錯,這就是魯天星的鬼傀!”
左馗恍然。
魯天星的鬼傀有自己的特點。所有的傀儡看起來都很像地府裏的鬼怪,就像一張張民俗畫裏的角色被畫在了傀儡身上。
左馗手裏的這張面具,很像那些圖畫中,陰曹地府裏的行刑小鬼。
“确實是魯天星的東西……”左馗喃喃道:“這東西能吃人?”
“有人操控,确實不吃人。”
白止站起來,走近左馗道:“鬼傀這東西,無非是把惡鬼封在傀儡之中。有人操控維持,自然是動力無限的傀儡。但如果失去控制,自然就變成了普通具有靈魂的軀殼,也就是和人差不多的東西,實際上可以理解爲機關僵屍。這東西入土即安,但隻要一出土,肯定和僵屍一樣找活人爲食,隻爲填充陽氣。但傀儡又不能獲得陽氣,惡鬼又沒有智力,所以隻懂得不停殺人。”
左馗拿着面具,若有所思。他想了想,道:“那魯天星爲什麽要把傀儡埋在這種地方呢?”
白止搖了搖頭,道:“這不是魯天星故意埋在這裏的。而是當初魯天星和高松惡戰的過程中,被砸入地底的。”
左馗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終于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所有的信息串在一起,結果呼之欲出——這個木器廠,根本就是多年前高老闆和魯老闆惡鬥的戰場。
這樣一來,左馗先被回滾到兩人對戰的時間,也就解釋得通了。
然而,這仍然不能解釋他爲什麽會回滾到那麽久之前,而白止隻回滾到了木器廠最初建設的時候。
“後來你怎麽解決的?”左馗問。
白止見到了木器廠項目的負責人,也就是未來的木器集團的董事長,接了委托。那時候,白止雖然還不知道木器廠發生的事情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但一般的行中人就可以解決的東西,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他獅子大開口了一番,要了些能夠幫他暫時有落腳之地的條件。一套住所——白止聲明了是借助,他相信自己不會永遠活在十五年前回不去——以及不菲的金錢價格。負責人欣然允諾,白止便獨自開工做生意。
之後的事情實在是非常無趣。白止對付鬼傀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他晚上在工地蹲守,鬼傀來襲,被白止一頓暴打,超度了附着其上的惡鬼冤魂。
有意思的是,這是一個殘破的鬼傀。如果不是惡鬼封在其中,恐怕都無法動作。它沒有下半身,上半身還被砸得殘破不堪。臉上有許多破損的空洞,可以透過其中看見裏面的零件。
怪不得那些建築工人說看不出是個什麽。
白止想。
白止收伏鬼傀沒花幾分鍾,之後他就蹲在工地上思考如何應對當前的困境。
别的不說,他首先要做的是會和左馗,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左馗在哪裏。
但是白止很聰明,自己在行裏呆了這麽多年,經驗能夠讓他對許多術學的效用觸類旁通。他和左馗一樣,都确定自己是中了倒轉昆侖。但他比左馗多了一層想法,就是倒轉昆侖隻能移動時間,卻不能移動空間。
白止認爲,他會來到這個時間點,一定和術的設置有關。那麽如果左馗和自己的時間錯開了,他很有可能會想辦法解開術的作用,因而也落入這個時間點中。
并且,按照白止這個思路推測,左馗一定也會出現在木器場裏。他無法二十四小時盯着木器廠,而自己也不可能兼顧木器廠的全部地區。
因此,白止玩了一個簡單的把戲。
他把傀儡收起,并告訴負責人,在這裏作妖的穢物被他驅趕走了。但穢物背後有靠山,逃跑的穢物可能會搬來靠山卷土重來。
負責人聽了大爲恐慌,央求白止斬草除根。
左馗聽了,皺起眉道:“不用說,靠山肯定指的是我。”
白止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過我告訴那些人,鬼傀的靠山是個有修行的高士,是可以講道理的,隻是讓他們發現你之後,就馬上告訴我。我把你的樣貌描述給了那些人,讓他們把消息傳達給施工的工人們,這不就管用了?”
“他們也真信。”左馗不以爲然道。
白止又笑了起來,搖搖手指道:“左老闆這就不明白人心了。對于不了解我們這行的凡人而言,越是高位的人,沒轍的事情就越多。面對大千世界,他們不知道進是福還是退是福,所以才把自保平安的希望寄托在虛無缥缈的未知力量上。這東西說好聽了叫信仰,說難聽了叫迷信。”
左馗點點頭。他看了看手中的面具,又道:“那你爲什麽要帶着面具裝傀儡?”
白止歎了口氣,道:“說起來也是無奈。我在這個時間點上,很難保證十五年前的我是不是也在附近。我爲了忽悠住那些人把我當祖宗一樣供着,給那些高層解決了一些事情——有錢人嘛,你懂的——但我又擔心會影響這個世界的因果業報,因此後來把鬼傀拆了,套在身上,裝成我自己的寶物,像‘我’的代言人一樣替‘我’做事。他們見不到我,自然就有了距離,也就有了神秘感;又看到我裝扮的鬼傀這麽給力,他們也就更迷信我了。”
左馗張了張嘴,道:“白先生的招數還真是别出心裁。”
“什麽别出心裁,老把戲了。”白止擺擺手道:“你要從底層往上爬些年頭,什麽三教九流的手段都能接觸到。”
白止在這裏等了一個多月,都沒有左馗的消息。他開始萌生出了自己可能要永遠被困在十五年前,無法回到自己時空的想法。
左馗終于到來,讓他喜出望外。然而在最初的欣喜之後,兩人很快又冷靜下來。
他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到原來的時間。
“我找不到不倒翁,而在我的學識中,也沒有應對時間的術學。”左馗道:“咱們得從現在這個世界想轍。”
白止瞥了他一眼,悠悠道:“我這一個月也沒有白呆着,我倒是有了一個想法。”
“請賜教。”
“找我們自己。”白止道:“找我們在這個時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