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狼馱着左馗和灰無常緩緩落到了地上。兩人一狼不約而同地各自甩動着身體,将一部分漿體甩動下來,好保持動作流暢。同時又繼續抹着臉,恢複各自的視線。
左馗吐了吐舌頭,努力把不小心進入嘴裏的漿體也吐出來。當終于能夠正常說話時,他瞥了旁邊的天狗一眼,道:“天狗爲什麽是一隻狼?”
灰無常喘着粗氣道:“這要問封住它的人了。”
左馗和灰無常分工合作,灰無常負責把大媽搬進宅門内,左馗則把百鬼麻将一個個撿起來,收進袖子裏。
“想不到,你剛拿到手,就運用地這麽熟練。”
灰無常雙手拖動大媽,把他拉進了宅門裏。
“書中自有黃金屋了。”左馗道。
拖人花不了灰無常多長時間。他搞定之後,沒有馬上去幫左馗拾取麻将,而是把破碎的木盒撿了起來仔細端詳。
左馗一邊撿麻将,一邊觀察着四周的環境。他驚訝地發現,這裏還是之前他們進入的那條小巷。而大媽進入的那扇大門,也正是他們剛剛看到巨眼的那扇門。
左馗正在疑惑中,灰無常走了過來,把木盒遞到他面前,道:“這個你認識麽?”
左馗接過木盒,發現木盒是一個中空的長方體。材質雖然是木頭的,但整個盒子都是一種天然的銀灰色,看起來十分陰暗。盒子被摔成了不規則的三段,很多碎屑都小到無法拼合。
但是,左馗和灰無常仍然在盒子上發現了幾個刻印出的符号。
“鬼紋。”
兩人異口同聲道。
“先收起來,回去一起問白姐吧。”灰無常道。
左馗點點頭,将木盒和百鬼麻将一起收進了袖子裏。
在他們收集齊了所有的百鬼麻将之後,天狗也炸出一團煙霧,變成了麻将掉在地上,被左馗收回袖口。
雖然身上濕漉漉的很是難受,但兩人顯然不能因爲這個原因就撤退回家。兩人繼續向巷子深處走去,一邊小聲地探讨剛才發生的事情。
“張總管派人幹的?”左馗問道。
灰無常略一沉吟,道:“我還是那句話,風格不像,而且也沒有理由。我們的人很多,但如果有人有剛剛那種手段,我不會沒聽過。”
頓了一下,灰無常突然轉頭問左馗道:“你剛剛是如何想到破解之法的?”
“感覺。”左馗道:“我看到上面有人頭又有手,但那又不像是虛無的。無論是動作還是行爲,看上去都很像是一個人在看盆景裏的東西,而盆景内的人看盆景外的人,也就看不到全貌,隻能看到他伸出的臉和脖子。”
灰無常有些詫異,道:“你怎麽聯想到的?你以前經曆過這種事?”
左馗聳了聳肩,道:“沒有。但我是年輕人,比較有想象力。”
灰無常嗤笑一聲,沒有反駁他。
左馗不理會他的嗤笑,又繼續道:“所以我覺得,我們是被困在了某個空間裏。如果能破壞牆壁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就隻有試着傷害那張臉了。”
“所以無論能不能從牆壁出去,你都會用兩儀尺射他的眼睛?”
左馗點了點頭。
“那何必多此一舉?”
左馗想了一下,道:“雖然情況不明,對方也顯然有殺心,但我還是不想輕易傷害對方,尤其是剛才我認爲那是張總管的人。”
灰無常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但是如果你剛才的兩招都不能奏效,那現在我們就不隻是狼狽這麽簡單了。”
左馗微微一笑,道:“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剛剛我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灰無常“切”了一聲,不再追問。他想了一下,又道:“那咱們身上的這到底是什麽,我看好像沒有毒性?”
左馗沉默了一下,聲調沉了下來,道:“我猜測,可能是他眼睛中的房水。”
頓了頓,左馗又道:“我打瞎了他一隻眼睛。”
灰無常最後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向前帶路去了。
一路上,兩人前進得十分小心,生怕再中什麽招數。左馗從袖子裏取出一顆香來,點着了捧着前進。
左馗的香是特制的,可以偵測出周圍二氣的波動。無論什麽樣的埋伏,隻要動用術學,就免不了幹擾二氣,這香可以捕捉這種波動,給他們警示。
沒帶覆魂傘讓左馗有些不習慣。盡管白擔心他舉着雨傘太過顯眼,而暫時給予了他能夠承受烈日的力量,并且沒收了他的覆魂傘。但覆魂傘能夠保護魂魄,至少可以給他充分的安全保障。
又何況,雖然白賜予了他一些力量,可是被烈日照射的感覺依然很難受。這種感覺并不痛苦,但卻讓身體上總是有着起痱子一樣的癢感。
兩人謹小慎微地前進了十幾分鍾,卻沒有再碰到任何阻礙。反倒是巷子裏偶爾來往的行人看到他們兩個,都露出看神經病人一樣的表情。
在一個啤酒肚大到可能會令他本人看不見腳趾頭的大爺出現,并真的拿兩人當神經病一樣大吼着驅趕了幾聲之後,兩人終于來到一個宅院前。
隻是,他們看起來已經相當狼狽。
烈日已經烤幹了漿體中的水分。現在他們身上又黏又癢,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始希望張總管能先讓他們洗個澡。
宅門上挂着一塊榆木的匾額,名字和張總管約定的茶舍一緻。他們走了進去,發現身着旗袍的迎賓小姐正站在天井中對他們笑臉相迎。手提着長嘴壺的師傅正站在葡萄架下泡着大碗茶,一旁的長桌上擺着一排精緻砂爐,都燃着溫吞吞的小火,一望即知是在煮水。
整個環境看起來頗有格調。
當看到兩個人邁進院子,迎賓小姐臉上流露出一絲肉眼可見的尴尬。左馗和灰無常互相看了看對方的樣子,頓時都能夠理解迎賓小姐的反應。
迎賓小姐的尴尬轉瞬即逝,她微笑着迎了上來,禮貌地招呼兩人。
“找人。”灰無常道:“位子有定。”
“請問是哪個房間?”
“不用領路。”灰無常道:“我們自己去就好。”
迎賓小姐欠着身退到了一旁,左馗和灰無常緩步向前。他們不知道房間的具體位置,但肯定是不會讓任何人跟随他們的。
張總管約見他們的房間名叫作天雅居。兩人在第二進院子的正北方發現了房間,一起小心地走了進去。
兩人走進房間裏,發現這是一間裝潢仿古的房間,大理石的飛鶴屏風伫立在房門内,擋住了外面人的視線。他們繞過屏風,便看到張總管背對着他們坐在一張八仙桌之前。
張總管的腦袋上冒着袅袅的青煙,爐水的沸騰聲在房間中顯得格外吵鬧。
兩人走進房間時,并沒有故意收斂腳步聲。但張總管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理都沒理他們。
灰無常歎了口氣,道:“張爺,灰無常前來歸位。”
然而,灰無常等了許久,張總管依舊沒有理會他。
灰無常還要說話,左馗已經走上了前去。他輕輕推了一把張總管,張總管的腦袋便重重砸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悶響。
“死了。”
左馗說着,眼睛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