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無常離開白之後,又一次無處可去。之前的團隊并不在意他是不是死裏逃生,成員本就對其态度不一,這讓所有人直接選擇把他踢出去,解決了這個麻煩。
灰無常又成了孤家寡人。
但他學了兩天半六方齋裏的知識,又帶着白給他的百鬼麻将,已然在行中橫行無阻。等到之前團隊的人意識到這一點,重新向他示好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
灰無常想要組建自己的隊伍,打下屬于自己的基業。唯有這樣,他才能不再孤單,也不必如履薄冰地活着。
那一年,灰無常十六歲,卻已經在行中頗負盛名。投靠他的人蜂擁蟻聚,卻讓灰無常更加郁悶。
灰無常在行裏混了這麽多年,完全看得出那都是一些烏合之衆。他們心思各異,有人隻是慕名而來,有的人卻是走投無路的,抱他的大腿,最糟糕的是還有一些人完全就是對他本身有所圖謀。
如果灰無常是個普通的十六歲少年,或許會爲自己的一呼百應而沾沾自喜。可灰無常經曆的夠多,他不會被這種事情沖昏頭腦。
但他也不想野蠻地遣散這幫人,給自己繼續樹敵。于是他設計了一道難題,隻有通過這道難題的人,才能夠投入他的麾下。
灰無常的題目是:要能爲他來一隻能夠在白天現身的鬼。
這個靈感是從白身上得來的。雖然灰無常不知道白爲什麽能夠做到,但至少在當時,除了白以外,他從沒見過能在白日下活動的亡魂。
人群并沒有像他想象地那樣悉數散盡,有将近一半的人留下來做各種奇葩的嘗試。
有的人去荒地召鬼,結果被鬼上身、撞鬼打牆,遇兇鬼猛鬼死無全屍。
有的人從屍體開始培養,結果活鬼沒養出來卻養炸了屍,被死者的家屬一頓暴打。
最蠢的要屬那些想盡辦法僞成鬼魂的人,用或是披白布或是化妝等等招數變裝,在太陽底下晃來晃去,看得灰無常想開殺戒的心都有。
轟走這些人花了灰無常一些時間,等所有人都被打發走之後,他隻得又孤單地繼續想出路。
期間,也有很多見識到灰無常号召力的人向他投來橄榄枝,可之前的經曆讓灰無常覺得那都是一些唯利是圖的小人,他懶得搭理。
灰無常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有點理想,否則也隻能落個混吃等死的結局罷了。
早先,他的理想是爲孤兒院做點事情。結果他爲了報仇,再也無法踏入孤兒院一步。自被通緝以來,他又爲自己而活,似乎很久沒有想過未來了。
他突然發現這是一個很難的課題。
好在,之前一系列的舉動使得通緝令的作用對灰無常基本失效,除了少數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以外,很少有人再敢招惹灰無常。他的地位讓他重新開始獲得委托人的青睐,而且隻有那種最難最值錢的工作,才會請他出山。
灰無常有些涅槃重生的感覺。
很快,灰無常又變得有錢了。幾筆委托接下來,灰無常就掙到了普通人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但沒有牽挂也沒有目标的灰無常高興不起來,他想要出國看看。
那裏沒有人認識他,也許他能帶着錢安度餘生。
灰無常一個交情稍好的朋友聽了他的想法,讓他放棄這個念頭。
十六歲就想退休,委實太早了些。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一行遍布全國,又不隻是我們這裏才有。”那人對灰無常道:“出去看看吧,肯定有很多值得你遇見的東西。”
灰無常把移民計劃改成了旅遊計劃,他決定雲遊四方。
然而,在灰無常打點好一切的前一天中午,一個陌生的男人找上門來。
灰無常初見那人的時候是在夏天。令他驚異的是,那人穿着緊襯的黑色尼龍大衣和西褲,幹淨而筆挺。一張國字臉上是一雙鷹一樣銳利的眼睛,并且看上去一點汗也不出。
“閣下是灰無常?”
“是,請問你……”
“敝姓張。”那人笑道:“别人都叫我張總管。”
灰無常暗自撇了撇嘴,覺得這稱呼像是太監。
“有何貴幹?”
“我有一個攤子,想請您入夥。”
“不去。”
灰無常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幹脆地回絕掉。
張總管笑了一下,道:“小灰爺,您之前可有過話,想入你的門下,得找來一隻能見太陽的鬼?”
灰無常沉默了一下,點點頭道:“怎麽,你能做到?”
“如果我做到了,你就加入我們,如何?”
灰無常抱起雙臂,一言不發。
他想外出雲遊,無非是不知道未來何在。但如果眼前的人真的能展示出這種力量,那又讓他看到了再上一層的空間。
這種感覺點燃了年少灰無常的激情,他想了許久才應道:
“好,你要是真有這本事,我就加入你們。”
張總管楊起眉頭,道:“你答應得這麽幹脆,就不想知道我們是做什麽的嗎?”
灰無常冷哼一聲,道:“有什麽所謂?我什麽都幹過,再說這是你來請的我,如果你們的地方不合我的意,我也未必真的聽你們的話。”
張總管大笑幾聲,道:“小灰爺真是直爽人,不過隻要能進來,我一定能讓你認可我們的事業。”
灰無常哼了一聲,但張總管隐約透出的那股無比自豪的榮耀感,真的有讓他受到一絲感染。
“廢話少說,先拿真本事出來。”
張總管走到灰無常别墅的庭院中,擡頭看了看午間的炎炎烈日,道:“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張總管笑了笑,将右手的五指并攏,整個手掌崩的筆直。
他的眼睛驟然瞪得如銅鈴大小,緊接着一掌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灰無常險些下意識地伸手去攔他,因爲這動作倒像極了要自殺。
一縷薄薄的煙霧從張總管頭頂飄了出來。煙霧越來越多也越聚越濃,最終成爲了張總管自己的樣子。除了有一些透明度之外,和他的本體别無二緻。
煙霧張總管走到灰無常面前,道:“如何呀?”
灰無常張了張嘴,道:“我怎麽知道不是什麽障眼法?”
“那您可得說的出我是什麽障眼法,不然,就得承認我這是能見光的魂魄。”張總管笑道:“您不會食言而肥吧?”
灰無常愣了半天,又伸手在煙霧張總管的身上摸了摸,确實感到實體。
“這……這到底是什麽名堂?”
張總管笑了笑,道:“元神出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