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白正趴在棺材邊上望着他。
他打了個激靈,差點叫出來,被白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左馗注意到,現在已經是深夜,可六方齋的燈并沒有打開。周圍一片漆黑,朦胧的月色滲透進屋内,爲白蒙上一層朦胧的光輝,讓她看上去像個幽靈。
“大半夜的,别喊。”
白說着,松開了手,走過去把燈打開。
左馗驚訝地望着她道:“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白皺着眉,指了指店裏挂的紙質挂曆道:“你自己看看。”
左馗從棺材中站了起來,卻感到身體像要散架似的疼痛。
他咬着牙呻吟出聲,小心地活動着筋骨,拖着身子慢慢走到挂曆前。他看着挂曆上的數字,驚得目瞪口呆。
“我問了别的店主,七天前你在外面晃了一圈,就再沒出過門。”白道:“你從那時候起就睡了吧?”
左馗愣了半天,向周圍望了望,道:“你什麽時候問的?你大半夜把他們叫起來問我的情況?”
白瞥了他一眼,道:“我下午就回來了。”
左馗愣愣地點點頭,他抱緊身體,呻吟着慢慢坐在椅子上。
“對……對不起……”他緊張道:“我真的沒有想到會睡那麽久,我以前從來沒……”
“如果我要發火,早就把你從棺材裏直接扔出店去了。”白淡淡道:“這事其實怪我。”
“怪你?”左馗詫異道。
“你之前用完了轉生爐,又被我重傷,僅僅是勉強恢複了些體力而已,缺失的陰力一直沒有恢複,所以會在這口棺材裏睡那麽久也是正常的。”
白說着,對他聳了聳肩。
左馗啞然。他小心地活動着肩膀,終于明白爲什麽會這麽難受了。
看到左馗不斷活動身體,白咳嗽了一聲,道:“不奇怪,哈?”
左馗疑惑道:“不奇怪什麽?”
“我爲什麽不罵你?”
左馗支吾了一下,道:“其實挺奇怪的。”
白點點頭道:“你這副身體,需要經常回到這口棺材中充能,否則就會垮掉,這點我還是了解的。不然按我的脾氣,早把你拖出來鞭屍了,還能等你這麽久?”
左馗沉默了一下,道:“易老闆從沒告訴過我這副身體的來曆,你……”
“我當然更不行了。”白果斷道:“你早晚會離開這副身體,這種事你不了解也罷。”
左馗點點頭。他想了一下,道:“我之前也幾乎傾盡全力做一些事情,可也沒睡過這麽久,這次怎麽……”
“這就是轉生爐的力量了。”白道:“輕易不要用那個東西。輪回這種東西,連我們都難以駕馭,不要說是你了。老實說,你能學會使用轉生爐,還不是……”
白說到這裏,突然打住了。
“是因爲紅腰牌,對吧?”左馗道。這并不難猜,畢竟是因爲有了紅色腰牌,他才得到了六方齋的更多權限。
白不屑地哼了一聲,但态度遠沒有平常那麽張揚。
“你怎麽樣?查到什麽了?”
“一無所獲。”白歎口氣道:“按道理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三年,上面不該不知道。可是城隍衙門看起來一切正常,我又不會鬼上身,也沒有正當理由拜訪衙門,所以蹲守了幾天,什麽都沒蹲守出來。”
頓了一下,她又道:“回頭我還要去,但我要先來解決灰無常和你平賬的問題。”
提到灰無常,左馗突然想到了之前來拜訪的男人。他把事情和白聊了一下,同時也交代了自己的想法。
白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整張姣好的面孔都黑了下來。
“你他媽是想拿我的人去做交易?”
左馗有些尴尬,賠笑道:“就是那麽一想而已。我覺得如果他真的惹怒了你,與其直接殺他,不如發揮點剩餘價值。”
白瞪着左馗,讓左馗有些忐忑。
突然,白大笑起來,拍着左馗的肩膀道:“想不到啊,代理了幾年六方齋就這麽老練了,老易倒是真沒托付錯人。”
左馗小心地笑了一下,不敢多說什麽。
“不過呢,小灰和我,畢竟緣分未盡。你的想法其實不算錯,不過可能需要改良一下。”白說着,打了個響指,走進了後院:“先看看他什麽情況吧。都一個禮拜了,他至少能張嘴了吧,我們走。”
“現在?”左馗訝道。
白冷聲道:“怎麽?折騰他還要看時間?”
左馗不敢多說話,和白一起進了幻樓。
幻樓海灘的月亮比六方齋的月亮看起來更大更圓,兩人在柔和的海浪聲中來到了别墅裏。别墅裏亮着夜視燈,讓左馗又一次好奇這裏的電源是從哪來的。
不過,幻境始終是幻境,總不會真的按照科學規律來運轉。
他們在别墅裏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了一聲警惕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誰?”
白的怒容瞬間漫上臉來,她惡狠狠地大吼道:“給我滾下來!”
一陣燥動的聲響後,灰無常連滾帶爬地跑了下來。左馗打開強燈,照射出灰無常的樣子,令左馗微微一驚。
灰無常剃光了頭發,腦袋上和臉上還有一些未脫落的血痂,看起來有些凄慘。他喘着粗氣望着白和左馗,一言不發。
白看了他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忍心。她也不說什麽,而是兀自走到沙發邊上坐了下來。
左馗和灰無常互相看了一眼,分别走到白的兩旁小心地侍立着,誰也不敢坐下。
“都給我坐下。”白沒好氣道:“站着我鬧心。”
兩人應聲而坐。
白看了灰無常一眼,道:“怎麽樣,給你這點傷,你服不服?”
灰無常用力點着頭,但還是不敢說話。
白看他不說話,似乎更加惱火。她提高了音調,道:“你給我聽好了。把你怎麽背叛誓言的事給我講清楚,否則……”
“你走了之後,我就脫離了之前的團隊。”
不等白說完,灰無常便果斷說了起來。左馗能夠理解,灰無常現在了無牽挂,沒什麽不能說的事情,早就沒有半點顧慮。
“我憑着和你學到的知識和百鬼麻将,在行裏已經幾乎遇不到對手了。雖然我的處境比之前更糟,成了衆矢之的,但确實沒有人再能奈何我。隻是要經常面對别人的明槍暗箭,讓我覺得活得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