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無常被扔出店外,但并不是從正門。
他是被男人從後廚的牆面上丢出來的,并且在牆體上撞開了一個大洞。
飯店後面是荒地,灰無常在地上滾了半天,險些站不起來。他感覺五髒六腑都在顫動,整個人像散架了一樣搖搖晃晃。
男人從洞口走了來,他面色陰沉,用力踢開擋在腳下破碎磚塊,慢步來到灰無常面前。
“原來你就是那個四處捉我部下的人。”男人冷冷道:“我還以爲是和何方神聖,原來是個小鬼。如果你覺得我和那些小崽子一樣好對付,可就大錯特錯了。”
男人說着矮下了身子,盯着灰無常道:“看在你手段過人的份上,我可以尊重你的意願,讓你自己選個死法。”
灰無常吞了下口水,一張麻将牌從他袖口中掉了出來,緊接着被抛了出去:
“赤舌!”
巨大的黑色煙霧擴散開來。一根紅色的舌頭在煙霧中憑空生長,卷起灰無常,丢出很遠。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很是吃驚,緊接着循着灰無常飛走的聲音追了過去。在他出離煙霧的一刹那,突然狠狠撞在一顆大樹上,撞得他頭暈眼花。
他扶着額頭,兇狠地望着這顆巨樹。這樹看起來有三人合抱粗,單從外表上看卻不太能看得出是什麽樹。隻是能看到它粗糙的樹幹和無數蜘蛛腿一般的細長枝幹,像是許多觸手。
巨樹的樹幹上有着形狀并不規則的三個空洞,如一個倒置的三角形分布在樹幹上。
男人突然覺得,這三個洞組合起來像是一張臉。
他的想法剛剛冒出,巨樹的枝幹突然動了起來,真的如觸手一樣朝他抓了過來。三個空洞也随之變化,像是巨樹在做着憤怒的表情。
男人飛速向後躍去,巨樹的枝幹卻不斷變長,追着他捕捉而去。男人帶着身後的無數枝幹,在荒地上玩起了追逐戰。
枝幹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追上男人。終于,兩根枝幹綁縛住了男人的腿,把男人絆倒在地,其餘的枝幹瞬間裹了上去,把男人包裹起來,拉回了巨樹旁。
灰無常看着男人被枝幹捆成了一個球體,這個球體還在變得越來越厚,不禁擦了把頭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氣道:“這木魅真是厲害。”
他話音未落,木球突然開始顫動起來。一個個凸起顯現在球體上,像個有什麽東西在裏面戳動的氣球。
灰無常沒能吃驚多久,木球便瞬間炸開了。男人的身體變得無比健碩,隆起的肌肉如同一座座小山。他兇狠地把一大把數值抱在懷裏,随着一聲狂野的咆哮,所有的樹枝被他硬生生撅斷。
灰無常張大了嘴巴,突然聯想道一根筷子容易斷,一把筷子難折斷的典故,今天這一幕讓他感到他以後有了充分反駁這個典故的案例可言。
不等他奇怪的聯想擴展出去,男人把所有枝條狠狠抛了過來。這一大把枝條像無數飛射的利刃一樣刺了下來,灰無常大驚失色,急速地閃身躲避。枝條随着他的一移動一根根插在地上,足足插了一排。
最後一根樹枝蹭着灰無常的腳跟邊緣插進了地裏,看得灰無常倒吸了一口涼氣。
巨樹瞬間化成了一陣煙霧,變成了麻将落在地上。灰無常伸手去撿的功夫,男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渾身籠罩着一股黑色的氣息,這氣息布滿他的口目,看起來無比駭人。
沒等灰無常反應過來,男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灰無常感到五髒都在顫動,整個人飛了出去,摔在雜草橫生的土地上了。
這一次,他感到自己動不了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脊椎受了傷害,就此癱掉,他也沒空去想這些。灰無常看着男人一步步向他逼近,歇斯底裏地大吼道:“還不快幫忙?!”
男人吃了一驚,他停下腳步,警覺地望着四周。
這種狀況持續了半分鍾,周圍沒有傳來一絲回應。
灰無常躺在地上,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白沒有幫忙,他死定了。
“混蛋!!”
灰無常聲嘶力竭地大吼,卻依舊動彈不得。
男人再次冷笑起來,道:“别耍把戲拖時間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他一躍而起,跳向高空,對準灰無常踩了下來。
這種高度,這種力量,足夠把灰無常踩成一坨爛泥。
三張麻将牌從灰無常的袖口内滾了出來。随着一陣炸裂聲響起,灰無常瞬間被煙霧所籠罩。
男人在空中向下墜落,雖然他一臉詫異,但已然無法停止下墜的動作。
三道靓麗的光芒從煙霧中沖了出來,分别是赤色、黃色、青色三道火焰。它們像三條火龍一樣在空中飛舞,一齊朝着男人撞過去。
一聲轟鳴,天空中炸裂出多彩的光華,像是新年的焰火,無比絢爛奪目。男人在空中被三團火焰炸得粉身碎骨,參與的屍塊帶着焦黑,淩亂地飛濺在周圍的荒野上。
這一切發生的無比突然,灰無常看得呆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得救了。
他興奮地大喊起來,卻依然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
但這不能阻止劫後餘生的他淚涕橫流。他哆嗦着嘴唇,不住咒罵着“混蛋”,興奮之情卻溢于言表。
白沒有欺騙和背叛他,這是灰無常最爲感動的事情。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灰無常知道,白來接他了。他賭氣地閉上眼睛,打算給把他吓個半死的白一點臉色。這次他不想顧及白的脾氣,他也要出出氣才行。
腳步聲漸漸挪到了灰無常身邊。灰無常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理他。
然而,半天都沒人說話。
就在灰無常不耐煩的時候,一個嘶啞的男聲在他耳邊響起:
“挺厲害呀……”
這聲音并不難聽,卻帶着難以言喻的寒意。灰無常感到渾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站在旁邊低頭俯瞰他的,是一個相貌古怪的男人。他的臉似乎有某種先天性的生理畸形,兩隻眼球和鼻梁骨完全錯位,一嘴外凸的龅牙好像随時都會掉出來。
“剛剛你用的那個……是三昧真火嗎?”男人幽幽道。
灰無常看着他,感覺好像被人抓住了氣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