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這才意識到,那發光的東西是還沒有煅燒完的雙生精魄。
這精魄看起來有将近煅燒前的一半大小,和左馗的估算基本吻合。不過,煉化材料這種東西,隻能多不能少。否則材料耗盡,煉化卻沒有完成,被煉化的毛老太很有可能就此魂飛魄散。
左馗看了看精魄周圍,隻剩下了一堆材料的殘渣。它們混雜着散布在爐内,已然分不清本來是哪種東西。
左馗捧着精魄,小心地清理覆蓋在上面的殘渣。他擦着擦着,動作突然慢了下來。
左馗皺起眉頭,顧不得清理剩下的東西,手托着精魄走出了幻樓,往前店走去。
他突然又想到,可以利用剩餘的精魄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左馗走出卧室,來到庭院裏,突然止住了腳步。
院子裏站着一個女人,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人。女人梳着五五開的陰陽頭,長發的一邊幾乎達到了腰際。她的一對柳葉眉下是一雙犀利的鳳眼,光潔白皙的瓜子臉上嵌着精緻小巧的鼻子和嘴巴。
她一身緊俏的白衣裹身,在月光下望着左馗,目光冷若冰霜,幾乎射出寒光。
左馗這才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
女人給左馗的壓迫感很強,雖然沒有紫面人和大姐頭帶來的強,但也讓左馗莫名地不敢妄動。
女人冷漠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緩緩向他走了過來。
左馗下意識地抓緊了袖口,準備随時發作。他想開口喝問女人的來曆,卻感覺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氣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女人很快就走到了左馗身邊,卻并沒有搭理他,而是繞過他走進了卧室,向幻樓内走去。
左馗從未想過會有人突然來到六方齋。他全無防備,剛剛離開幻樓時,也沒有關門。
左馗終于動了起來,兩儀尺掉落在他手上,他卻仍然不敢貿然攻過去。
他跟在女人身後進了幻樓中,看到女人正在饒有興趣地打量兩個煉爐。
左馗就這麽舉着尺子,不斷鼓勵自己沖上去把她制服。
結果,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左馗仍然沒有抵抗得住這股壓迫感,無法攻擊過去。
女人卻突然開了口:
“你幹的?”
左馗沒有回答。
他并不想回答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任何話。
“我在問你,是不是你幹的?”
女人轉過身來,冷眼瞪着他,又問了一句。
她看到左馗的架勢,突然輕輕挑起了眉頭,似乎有些吃驚:“兩儀尺居然也在你手裏?”
左馗壓抑的疑惑和憤怒終于沖破了臨界值,他破聲低吼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女人輕輕笑了一下,笑容裏有着無限的不屑和輕蔑。
“襲擊陰差,不斷賠本,大鬧黃泉,擅做轉生,我還以爲你有三頭六臂呢,鬧了半天,隻是個借屍還魂的小鬼而已。”
左馗狠狠一咬牙,雙尺分成十八節飛射而出,雨點般打向女人。
女人輕輕哼了一聲,伸出一隻手去。十八節碎尺瞬間合并在一起,變回黑白兩根尺子,軟軟地落進她的手中。
左馗驚呆了。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看到女人輕輕歪了歪頭,淡淡吐出兩個字:
“放肆。”
女人将握着尺子的手輕輕一抖,兩把尺子瞬間又碎開飛散。隻不過,這一次他們是沖着左馗飛割而來。
左馗大驚失色,反射般迅速向後躲閃,朝着幻樓外逃去。
女人冷笑一聲,把手一翻,幻樓的門便瞬間關閉。
左馗聽到關門聲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門邊。他退無可退,隻有拼命躲閃着飛尺。
一陣陣的劇痛傳來,十八節碎尺悉數紮在了他的身上。暗紅色的血液瞬間從傷口處用了出來,左馗整個人像是一隻帶血的刺猬,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左馗的僵屍身軀,能抵消很大一部分痛覺。他艱難地撐起身體,望着一步步逼向自己的女人,吃力地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女人居高臨下,冷漠地望着他道:“還是先說說你是什麽人吧。”
“我是……六方齋的……店主……”
“你放屁。”女人突然兇惡起來:“六方齋的店主是易山盡!你把他怎麽樣了?!”
左馗望着女人,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看女人的架勢和口氣,他似乎是在乎易山盡的。但看女人這樣高強而又兇殘的手段,又絕非善類。
左馗實在不敢判斷她和易山盡的關系。
看左馗不說話,女人伸出腳,狠狠踩在一節碎尺上,把碎尺整個踩進了左馗的身體裏。
左馗痛苦地大吼出來,之後呻吟地越發厲害。
“說!”
女人又狠狠踩了一腳,這次左馗的吼聲比上一次更加凄厲。他還沒有開始呻吟,就看到女人的腳再一次擡了起來。左馗終于承受不住折磨,歇斯底裏地大吼出來:“他死了!易山盡被殺了!”
女人的腳停在了半空中,整個人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左馗終于獲得了喘息的機會,他大口呼吸着,仿佛和空氣久别重逢。
女人的腳緩緩落回了原位。左馗悄悄擡起頭看她,在昏暗的光線中,女人的表情有着難以言喻的落寞和悲涼。
然而,這種感覺一閃而過,冷漠和兇惡瞬間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她對着地上的左馗伸出一隻手掌,幽幽道:
“你撒謊。”
随着女人的手掌猛然握成了拳頭,所有的碎尺在一瞬間全部沒入了左馗的身體。
左馗的慘叫聲在房間内反複回響,許久方止。
他徹底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左馗又重新感到了劇痛。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蔚藍色的天花闆。
他的周圍一片光明,半開的窗戶外有柔和的暖風吹進來,同時傳進來的還有海浪的聲音。
左馗正在詫異中,突然又感覺到渾身的劇痛。他痛苦地哀嚎一聲,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他身上所有的傷處都被繃帶所覆蓋,有血液浸透了繃帶,在最外層形成血迹,像是許多綻放的花朵。
他疼得無法集中注意力,隻好又躺下閉目休息。許久之後,他似乎慢慢适應了痛感,才小心地動作起來,觀察周圍的環境。
蓦地,左馗似乎知自己在哪裏了。
這裏是幻樓中的海島,是他關押灰無常的濱海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