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将事情說完，換來了長久的沉默。
“兩位都沒有什麽看法麽？”他皺眉道。
高老闆猶豫了一下，道：“左老闆，你認爲這女子是何方神聖？”
左馗道：“我剛剛有提到，她說自己是前任鬼差。”
高老闆古怪地笑了一下。
“怎麽了？”左馗不解道。
高老闆道：“左老闆怎麽看待冥府、鬼差這些東西？”
左馗愣了一下，他不懂高老闆的意思。他想了一下，道：“我覺得……可能是一個異界的……管理部門？負責管理死者的亡魂，還有像鬼道三族這樣的生靈？”
高老闆和胡夫人對視了一眼，都笑起來。
“左老闆是六方齋的老闆，所以會有這樣的看法。但對于六方齋以外來的人來講，冥府、鬼差這些東西，和神、佛一樣，是各種術學和神迹之上完全無法想象和觸及的存在。”高老闆道：“對于我們而言，我們需要對他們供奉，祈禱，要小心摸索着他們制定的規則行動，并承受因果業力。”
左馗不說話，他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從進六方齋伊始就見識到與陰間力量的種種接觸，确實體會不到其他行内老闆是怎樣的一種意識。
高老闆繼續道：“若事情确如左老闆所言，那老朽要告訴左老闆，在我們看，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可與神明匹敵甚至藐視神明的女子，現世相助左老闆，又倏忽不見。左老闆知道這樣的事情，在世俗一般怎麽定義嗎？”
“請賜教。”
“顯迹。”高老闆道。
左馗張了張嘴，有點茫然。
胡夫人道：“左老闆可否聽過布袋和尚的典故？”
左馗點點頭道：“當然。”
“那他是哪朝人呢？”
左馗呆了半晌，詫異道：“還真有這麽個人嗎？”
高老闆笑道：“布袋和尚名契此，是五代時的僧人。他有種種神迹，臨終前又留下‘彌勒真彌勒，分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的偈子。世人都認爲他是彌勒的化身。”
左馗想了一下，道：“聽起來和空淨禅師的情況有些像，大概也是行中人？”
“不一樣。”高老闆道：“一個人的傳說能夠流傳下來，往往是先被行中的人認可。否則以凡人的能力，恐怕不會知道那麽多關于他們的事情。”
左馗突然道：“你們真的相信他是彌勒的化身？”
“事實上，這和我們信不信無關。”胡夫人道：“顯迹一詞，指的正是那些疑似神明化身現世的事情。”
左馗愣了半天，道：“你們……想說這女人……是……神？”
高老闆聳聳肩道：“那倒不至于，我們隻是覺得你說的情況有些像是顯迹。如果是顯迹，那可就厲害了，她帶來的信息不容置疑，并且需要我們非常認真得看待。我認爲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查明灰無常和千思的身份。雖然那女子有說他們的來曆，但他們現在争奪閻君圖到底爲了什麽，我想我們必須知道。”
胡夫人道：“按照左老闆所說，他們要閻君圖莫不是想要争霸天下？”
高老闆搖頭道：“如今治世太平，何談争霸天下。如果他們有這樣的野心，也最多是攪得天下亂。”
“那樣必然生靈塗炭。”左馗道。
高老闆點點頭，他想了一下又道：“其實也不能完全這麽想，果如左老闆所言，閻君圖的組合方法不同會使效果不同，那他們到底想做什麽也未可知，左老闆還是先查過閻君圖的詳細資料再說。”
左馗點頭應允，胡夫人又道：“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我等還是應該先散出消息網盯住鬼街，另外，就是要想辦法治好莫老闆的手以及救醒毛老太。”
胡夫人說完，三人不約而同望向了莫醒。
莫醒撓了撓腮邊，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袖子，什麽也沒說。
“你好像一點都不興奮？”左馗道。
莫醒道：“是覺得不太方便，不過還沒體驗多久，又不疼。”
“那就多體驗些日子。”高老闆笑道。
“别介，能長出來我當然是願意的……”
高老闆道：“想斷臂重生不是不可能，但恐怕不容易。在那之前，我會先給你做一副義肢。”
“好。”莫醒應道。
左馗有點好奇高老闆做的義肢是什麽樣的，畢竟人類做的義肢靈活性還很有限。
“那麽，就有勞胡夫人監制湯藥，分發給其他老闆，我去一趟毛老太店裏，看看她的情況。”
莫醒雖然斷臂，但還是能夠協助胡夫人做分派湯藥這種簡單的工作。高老闆和左馗一起去了裁縫鋪，查看毛老太的情況。
毛老太躺在床上，呼吸勻稱，面容安詳。墨悲坐在床邊守着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高老闆和左馗的敲門聲驚醒了他，他打開卧房門，把兩人讓了進來。
“毛老太怎麽樣？”高老闆問着，坐在了墨悲的位置上，拿過毛老太的手把脈。
“一直昏睡不醒。”墨悲道：“也沒有别的症狀。”
“搭把手。”高老闆道。
他讓墨悲把毛老太的身體側了過來，查看毛老太的後背。他們發現毛老太的後背上有一處破洞，但破洞内的皮膚完好無損，并沒有任何傷口或是疤痕。
高老闆沉吟了半天，把毛老太重新扶好，站起身來回踱步。
“我娘怎麽樣了？”墨悲道。
高老闆皺眉道：“毛老太的脈象平和健康，身上的傷口也已經愈合，從肌理上來看并沒有什麽問題，我想問題還是出在包老闆打毛老太那一槍上。”
左馗想了一下，道：“這方面我懂得不多，但毛老太的傷口愈合，會不會子彈留在了身體裏？”
“有這個可能。”高老闆道。
“想辦法拍個片子确認一下？”
高老闆搖搖頭，道：“這倒不必，我想其他老闆手中應該有透視觀察的寶物，可以去借來一用。”
“我去問。”墨悲說着，跑出了房間。
高老闆看墨悲跑了出去，突然望着左馗嚴肅道：“左老闆，毛老太恐怕很難有救。”
左馗一驚，看了一眼敞開的房門，明白高老闆不想當着墨悲的面說。但他仍然很疑惑，問道：“高老闆何出此言？”
高老闆道：“包老闆的子彈不是普通子彈，如果毛老太一直昏睡不醒，但傷口卻愈合，那很有可能已經傷害到了毛老太體内的二氣甚至是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