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闆道：“翻車是不太可能，動起手來，他們今天就要徹底失去所有的利潤了。”

左靜想了一下，道：“從我接到參加會街的通知開始，檔期就安排得嚴嚴實實的，你們誰能告訴我，鬼街的人爲什麽這麽看重鬼節這場集會？”

左馗和高老闆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你已經知道，陰陽二氣是各族類的生存基礎，也是各類術學的基礎能量，對嗎？”

“嗯。”

“對于行中的常規交易來說，二氣的置換有比較嚴格的限制，老闆們所賺的的差價——也就是二氣的量，極爲稀少。即便是鬼街，也不能做得太出格，否則反噬他們的不是什麽律法和行規，而因果之道。這是天道法則，不是生靈能夠影響和改變的。”

左馗說完，高老闆自然地接過話來道：“但是，每年的鬼節是鬼門開打開的日子。返回的亡魂會帶來各種形式的陰氣力量極純極高的商品，甚至是……”

他頓了一下，嚴肅道：“冥府的秘器這種寶物。”

左靜想了一下，道：“這些亡魂都是關在地獄裏的，從哪弄來的冥府秘器？”

左馗道：“開鬼門關最大的目的，是流通兩界的氣息。冥府的亡魂歸來，也隻是其中一個功能而已。同時來的，還有冥界的其他東西。”

左靜一愣，道：“其他東西？有什麽？”

左馗沉吟了一下，道：“這個你不需要知道。而且，你以後也不要再問。”

左靜還想深問，朱老闆順勢截走了話頭，道：“是物也好，是人也罷，是那些不可說的也無妨。總之，他們能爲我們帶來的，就是極大的陰力，是人是物是秘器，不一而足。在行中所有的交易中，唯有中元這一節的生意，是老闆們肆意獲取陰力的日子。”

左靜點點頭，道：“所以鬼街那些人就都和打了雞血似的，抱着要錢不要命的态度就上了？”

桌上的老闆們都笑起來。高老闆對她點了點頭道：“然也。”

繼而，他又道：“但是，陰力的總量的有限的。無節制地豪取，必然會二氣大亂。會街就是妖街爲了阻止他們過度攫取陰力才慢慢形成的規則。你要知道，唯利是圖的人，往往也善于審時度勢。利是他們的第一位，但想要獲得利，一切的順遂才是最重要的，這也就是他們能和我們妥協的原因。”

朱老闆道：“說得簡單些，一旦雙方僵持，他們一分利潤都撈不到，所以選擇犧牲小部分利益爲代價，和我們妥協。”

“爲什麽不……”

左靜想問爲什麽不幹脆消滅鬼街，之後她馬上想起鬼街野火燒不盡的事實，也就把問題咽了下去。

高老闆沉吟了一下，對所有人道：“他們妥協是遲早的事情，離會街開始僅有幾個時辰了，我想他們無其他方法可選。”

老闆們都點頭默認。

隻有左馗，一直皺眉不語。

“左老闆還是很擔心噩兆的事情吧？”高老闆道。

左馗點點頭，對所有人道：“我有句話，希望諸位能牢記：今次會街，各位願意多賺，我無權阻攔。但各位這次會街的目的與以往有異：我們不是爲了盡可能阻攔鬼街的生意，而是所有人都要完完整整安安全全地回到妖街，各位可都明白了？”

衆家老闆紛紛應和。

伴随走菜開始，陶爺獨自走進了廳中，對左馗道：

“左老闆，妖街的要求，我們應了，但我們也要有個要求。”

“請說。”

“三人合攤，但要可以賣三樣東西。一利需能三分，這樣才有的做。”

左馗悄悄看了高老闆一眼，點頭微笑道：“誠如尊命。”

“請用，那我們就老地方見了，左老闆也要注意點時間。”

陶爺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微笑着離開了房間。

左靜看他走了半天，才悄悄道：“這個陶爺看起來還挺有風度的，不像你們說得那麽痞。”

胡夫人冷哼一聲，道：“把‘混賬’兩個字寫在臉上的人，你見過嗎？”

左靜撇撇嘴，心想大人的世界好複雜。

席上的食物都是素菜，妖街的老闆們禮儀性的享用了這頓齋宴。

他們吃吃聊聊，談論着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以及各自的計劃。

左靜則不斷搓着手。

墨悲見了，給她夾了些菜，皺眉道：“你怎麽了？”

左靜湊在他耳邊道：“你聽見我哥剛才是怎麽說的了吧？”

墨悲點頭道：“當然。”

左靜道：“‘要完完整整安安全全地回去’，你聽了這話不會覺得緊張嗎？”

墨悲想了一下道：“之前聊過很多次，本來就是禍福難料的大事，但你的态度不是一直都很堅決麽？”

左靜瞪着他道：“那是……那是因爲，我之前始終覺得你們……你們很誇張……但是這些家夥們把生生死死的事情聊得像……像家常便飯一樣……”

“她這種叫做一時氣盛說大話，身臨其境立馬萎。”莫醒嚼着東西插嘴道：“很正常的啦，一個年紀輕輕的人類女孩，很正常。”

左靜瞪着他，想着要不要盛滿一碗湯潑他臉上。

“我打架的時候從來不萎！”她低聲怒道：“但是……但是……”

墨悲的手輕輕環在了她的腰上。

左靜愣了一下。

她轉過頭，看到墨悲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樣。

“我會保護你。”墨悲望着她，認真到：“用我這條命保護你。”

左靜望着他，覺得整個意識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左馗看着墨悲的動作，輕聲哼了一下。

高老闆見了，笑道：“女大不中留，左老闆不要兒女情長了。”

左馗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忽然擡起頭道：“高老闆，什麽叫不要兒女情長？你似乎話裏有話。”

高老闆看了看其他老闆們邊吃邊聊，悄聲對左馗道：“你不覺得有問題麽？”

左馗輕輕點點頭道：“高老闆果然也發現了嗎？”

高老闆道：“三家合攤，對于唯利是圖的鬼街人不是小事，要是他們都有謙讓之心，又何須我們強行幹涉會街呢？可是這才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們就商量出了結果，這事有古怪。”

左馗點點頭，道：“高老闆明見，我确實也覺得有點太順利了。那你看我們怎麽辦？”

高老闆想了一下，最終歎口氣道：“也隻能靜觀其變了，多多留心爲上。”

左馗聽了，鄭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