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高老闆真的被殺了，也就沒有後面的事情了。

一切大概都是命運使然。

實際上，在那段時間裏，鬼街的所作所爲，正是已經達到天怒人怨的時期。

前任老闆已經開始計劃再一次鏟平鬼街了。

那時候，高老闆才知道，鬼街總像雜草一樣瘋長。

當他們長到突破行中所有人容忍極限的時候，就是六方齋主持鏟平鬼街的時候。

這，是一個秘密，一個看似不是秘密的秘密。

從古至今，鬼街無數次被鏟平，看似是群起而攻之的結果，實際上卻都是由六方齋暗中操作。

對于行中人來說，由六方齋的老闆來牽頭這件事情，似乎再合理不過。

鬼街每次都會被鏟平，是六方齋背後的冥府有着無法撼動的力量的結果。

就這樣，事情在漫長的時間中，被所有人潛移默化地接受了。

所有人都認爲一切是理所應當的。

隻有妖街的居上們才知道，鬼街的命運，從來都握在六方齋主人的手裏。

高老闆也是在那時候被選爲妖街的新居上的。

“那……之前的居上怎麽樣了？”莫醒小心道。

他敏感地覺得，這不是個可以輕易觸及的話題。

然而高老闆隻是聳了聳肩，道：“我不知道，我來這裏的時候，之前的居上們都不見了。”

莫醒覺得，如果自己不是還在夢遊狀态中，大概會驚得瞪大眼睛。

他無法瞠目，隻剩結舌。

“他……他們……去哪了？”莫醒驚訝道。

高老闆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最後道：“老實說，我不知道。我隻聽之前的老闆提起過，那時候出過一件很大事情，這些老闆的離開和這件事情有關。”

高老闆頓了頓，又倒滿了茶杯，皺着眉道：“但是，除了六方齋的老闆，沒人知道那件事到底是什麽。甚至說……現在的左老闆，應該也并不知道。”

莫醒還想再問，被高老闆打斷道：“兩百年對于妖族來說雖然不長，但也不算很短。雖然沒人去深究也沒人阻止深究，但憑我的經驗來看，我勸你還是不要多問。它既和你無關，也對你沒有什麽意義。”

莫醒張了張嘴，最終閉嘴不語。

高老闆笑笑，喝了口茶繼續講述。

前任老闆已經開始着手鏟除妖街。

削減他們的羽翼，是第一步。

高老闆滿懷同族的怨恨而來，前任老闆幾乎是立刻就将這個任務交給了他。

說的簡單一些，要想割除這一波雜草，就幹脆先拿魯老闆開刀。

高老闆在得到許可後，也是立刻就用自己與山中草木溝通的能力，合力抓走了所有的傀儡。

傀儡被火五爺收進袋子中，不知做了什麽處理。

再打開袋子的時候，冤魂惡鬼如黑雲般沖出來。

前任老闆用他自己的輪回之寶，将所有亡魂都收了進去。

高老闆做完這些事，就安心等待魯老闆的約見，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反饋。

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當魯老闆現高老闆是高老闆的時候，眼睛幾乎可以噴出火來。

他采用了妖族最直接的方法——決鬥。

用傀儡的方式一決高下，分勝負，決生死。

他們立下明确的契約，表明這是私人恩怨，不與兩街牽扯上關系。

雖然高老闆和魯老闆的恩怨由來已久，比試的次數也數不過來，但那次決鬥還是讓高老闆記憶猶新。

決鬥的地點就在荒廢的林場中。

這裏有他們兩人全部的怒火。

魯老闆将時間選在了晚上。

他知道高老闆是樹妖，樹妖在晚上的能力會比白天要弱得多。

高老闆踏着月光而來，清癯的身影十分矯健。

魯老闆早就在林地等了他多時。

他用刀子一樣的眼神盯着高老闆，牙齒磨得很響。

“我原本以爲，你隻是個遊方的要飯的，真沒想到是個活厭了的。”魯老闆冷聲道。

高老闆笑笑，道：“魯老闆，你有高術，好不該陷落不複，我勸你回頭是岸。”

魯老闆道惡狠狠道：“臭要飯的！你有什麽資格教育我？！你活得過今天晚上再說吧！”

魯老闆狠狠一腳踩地，他腳下的泥土開始顫動起來。

幾隻傀儡從地裏爬了出來。

不仔細看，還以爲那些是屍體。

這些都是樣貌非常奇特的傀儡，一共四隻。

他們的身高都在三米左右，有着人形的軀體。但肢體的很多地方都被換成了實木，還裝上了許多處厚重的鐵甲。

高老闆看了，冷聲道：“魯老闆，你光做鬼傀不夠，現在又做屍傀，亵渎亡者之事，你也是無所不極。”

魯老闆冷哼道：“不必廢話，可認得我這機關麽？”

“魯班門屍反天王傀。”

“好眼力，該你了！”

高老闆從長衫的袖袋中取出了一枚種子，丢進了松軟的土地中。

種子像活的一樣，一落地就努力往土裏鑽。

很快，嫩芽從土地中生長出來，須臾間長成一條巨型的藤蔓蛇，将高老闆圍在中間，

巨蛇俯視着魯老闆和他的傀儡，藤蔓織就的臉上沒有五官和表情，冷酷而威嚴。

“可識得我這機關麽？”

魯老闆冷笑道：“藤土機關，也隻有你這木妖用的出。”

高老闆收斂了笑容，道：“請賜教。”

下一秒。巨藤蛇像箭一樣沖了出去，撞向魯老闆的四個傀儡。

四個傀儡和魯老闆一躍而起，跳開原地。

幾個傀儡看似笨重，閃轉騰挪卻無比迅捷。

他們上蹿下跳，取出了各自的武器。

一隻傀儡拿着一把巨劍，在藤蛇身上揮砍。

一隻傀儡拿着一把巨錘，在騰蛇身上敲打。

一隻傀儡拿着一杆長毛，在藤蛇身上戳刺。

還有一隻傀儡扯着一條刃上無比鋒利的鈎鎖，在藤蛇身上抓撓。

藤蛇的身體無比堅硬，四個傀儡的武器都難以對它的身體造成實際的有效傷害。

可是，藤蛇行動雖然快，卻總歸在體型上沒有優勢，一時也奈何不得四隻傀儡。

藤蛇的尾巴終于掃中了鐵錘傀儡。

傀儡被打了出去，跌進了木廠的廢墟中。

藤蛇趁勢又是一尾高高挑起，如泰山壓頂一般砸下下來。

大地轟然一顫，震得高老闆和魯老闆站立不穩。

藤蛇這一擊的力量，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