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悲和左靜瞪大了眼睛觀察莫醒和傀儡。

這種現實版的大家來找茬，他們還是第一次玩。

不過，仔細看的話，其實還是很容易現。

左馗說的并沒有錯。

傀儡出拳，莫醒會在出拳的過程中，明顯地收了一下手肘。

傀儡出腿，莫醒會在伸腿的過程中，甩一下腳腕。

所以莫醒的動作才會比傀儡要慢半拍。

正當三人一點點觀察這種變化逐漸加劇的過程中，莫醒的身體突然一顫，聽了下來。

那樣子像是一個快要沒電的機器人，帶着一種機械舞的即視感，看得左靜有點小激動。

傀儡的動作減慢下來，卻顯得非常吃力。

機關的軸承裏仿佛生了鏽，努力地摩擦運轉。

最終，傀儡的動作停住。

它微微顫抖，像是觸了電。

莫醒收了勢，整個人站在那裏，向外散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

左靜仿佛被這種氣息扼住了喉嚨，無法說話。

他看着莫醒走向顫抖不止的機關人，把它拿在手裏。

莫醒指尖流轉出翡翠色的光華，點在機關人的眼睛上。

左馗曾經點出的黑點頓時消失了。

傀儡的臉上光潔如初。

從始至終，莫醒都閉着眼睛。

他走到左馗面前，道：“那我就去親自還給高老闆了。”

左馗道：“還是先告訴我們你現在感覺如何，我們也好放心。”

“有點……像喝了點酒。”莫醒道。

他語氣幽幽，和之前的輕浮有很大不同。

“迷迷糊糊的，但是還能感覺得到這邊和那邊。”他道：“正好我适應一下。”

左馗點了點頭，看着他走出六方齋去了。

墨悲這才倒：“有點厲害呀，好像一下子就變得和我母親那樣了似的。”

左馗搖頭道：“還差得很遠。他隻是迷迷糊糊，精神無法清晰罷了。在修行方面想要追上居上們，就要看他日後的造化了。”

在一個大腦裏要出現兩幅畫面，還是很難掌控的。

莫醒感覺這兩個場景在他的腦海中擠壓碰撞，将他的思維強行拓寬了一倍。

他的意識始終是模模糊糊的，有一種要醒難醒的感覺。

高老闆看到他閉着眼走進來，最初很驚訝，随後就哈哈笑起來。

“莫老闆這是自絕雙目了？”他撫着自己的枯槁雙頰笑道。

莫醒想笑卻笑不出來，他維持意識的清醒就需要花費全部的精神了。

高老闆收起了調侃，點頭欣慰地笑道：“恭喜莫老闆的道行成了。”

“實是難以駕馭。”莫醒淡淡道：“似虛似實，似有似無。”

高老闆道：“或許這才是夢境的精髓所在？有道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莫醒點點頭，将傀儡遞給高老闆道：“寶物還給高老闆。”

高老闆笑了笑，沒有接過來。

“拿着吧，也許以後能派上點用場。”他道。

莫醒沉默了一下，道：“可我代價能夠結您的帳。”

高老闆的笑容僵了一下，繼而歎口氣道：“無妨，一點點代價，莫老闆又是可信之人，就當放了比無利之債好了。反正現在也是債多了不愁……”

莫醒一愣，道：“您說什麽？”

“沒什麽。”高老闆又恢複了笑容，道：“莫老闆還有什麽事？”

莫醒猶豫了一下，道：“我想和您請教一下魯老闆的事情。”

“左老闆會告訴你的。”

“您曾說，此人的機關術與您在伯仲之間，我想您對他，應該比左老闆要更了解。”莫醒道。

高老闆有些詫異。

他點點頭，道：“想不到，莫老闆的思維也很敏捷啊。不錯，我在妖街呆了将近兩百年，從店主變成居上，和他的淵源，還是挺深的。”

事實上，高老闆在來到妖街之前，就和魯老闆打過交道。

那情況，和莫醒遭遇的狀況有點相似。

雲遊到這座城市的高老闆最先尋找的，就是魯老闆。

在高老闆來到這裏之前，魯老闆是行中最爲知名的木匠，機關術神乎其技，名聲無兩。

隻是，魯老闆一直在鬼街中做生意，行裏的人對他，又狠又怕。

和高老闆相反，魯老闆的臉盤很大，臉上的肉松松垮垮，像是沙皮一樣。他的眼型很差，但瞪起來的時候，讓人膽寒。

魯老闆是高老闆千年以來見過的機關術最好的匠人，尤其在黑暗面的術學上，更是令人指。

當時，魯老闆的店開了也沒幾年，但已經在鬼街占據了很大一塊地方。

他的店裏有很多夥計，卻一個生靈都沒有。

那些全是被灌注了孤魂野鬼的傀儡，渾身上下都散着陰氣。

高老闆聽了這些傳聞，有些猶豫。

但作爲匠人，他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

好的術學，令匠人癡狂。

他來到鬼街這個無法無天的地方。在那個時代，鬼街的黑暗和兇戾比現在要嚴重得多。

但，這些吓不到高老闆。

一個活了千年的生靈，該見過的都見過了。

兇惡對他來說，沒有作用。

彼時，鬼街上每個生靈都兇神惡煞，眉宇間滿是戾氣。

那些蹲在街上的像是瘾君子一樣的人們，面目猥瑣蒼白，看高老闆的眼神無比貪婪。

很快就有人沖了上來，妄圖搶奪高老闆的包袱。

高老闆看也不看他。

幾隻藤蔓從高老闆後背生長出來，像鞭子一樣揮舞，把高老闆的周圍蕩了個幹淨。

街上的混混們知趣地退開了。

他們常年在這裏偷搶，什麽人能招惹什麽人不能招惹，一試即知。

高老闆沒有被這些魯莽兇惡的小混混們吓住，卻在魯老闆的店前站住了腳。

魯老闆的木器行紅磚朱瓦，顔色豔麗異常。

在高老闆看來，有着莫名的狂躁和虛浮。

魯老闆的木器行很大，左右三間門臉是他一家，簡直像是一座官人的府邸。

當時，鬼街的規矩和現在還有些不同。

對于魯老闆來說，大量生産木器是他的業務之一。

有木榻木桌木椅，也有棺材法器和機關傀儡。

需要用到機關秘術的，隻有很小一部分。

魯老闆的店，其實更像一個作坊，甚至接近于一個小工廠了。

高老闆驚歎之餘，萌生了開店的想法，不過在當時也隻是靈光一現罷了。

他沒功夫捕捉這個靈光。

出出入入的幾十号機關傀儡夥計，讓他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