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左馗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書，有些心不在焉。

左靜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左馗覺得，應該是她還不想搭理自己。

他不斷說服自己，不去聯絡左靜是件正确的事情。

左靜身本就不屬于這裏，讓她離開這裏，是一件“應該做的事情”。

很多時候，遵循妖族們的原則，能省卻爲人的糾結與私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左馗始終這樣想着，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

但是，始終是有所牽挂。

他放下書，按了按額頭。

假左靜走了進來，笑道：“怎麽？不舒服了？”

左馗驚訝地望着他，道：“你……不是回家了？”

假左靜裝模作樣的想了一下，道：“仔細想了一下，就……先不回去了。”

左馗看着她，沉默不語。

“你好像不是很高興？”假左靜道。

左馗歎口氣道：“不好形容。”

他站起身，走到假左靜旁邊，望着店門外，道：

“剛剛我還在想，要是你沒走就好了。可是你現在回來，我又覺得，你還是沒回來得好。”

假左靜哈哈大笑起來，道：“那你到底是希望我走還是不希望我走啊？”

左馗微笑，道：“看你的選擇吧。”

兩人相視一笑。

“你回來的話，就還要參加會街。”左馗道。

左靜點頭道：“了解。”

“多學點東西。”

“嗯。”

左馗歎口氣，道：“老實說，我從來也沒希望你能到達一個什麽程度，也不知道你應該到達一個什麽程度才能成功地參與會街。從頭到尾，都隻有我依仗在妖街領悟的‘天意’這件事而已。”

他看了一眼假左靜道：“這件事，我想還是我做錯了。”

“所以呢？”

“你還是主動申請從名單上撤下來吧。盡管是我力推上去的，但你自己提出退出，還是沒有問題的。妖街從來都遵循與者自願的原則。”

假左靜沉默許久，最後突然道：“你看這樣行不行。”

“哪樣？”

“你去通知備選的老闆，讓他有所準備。我從現在好好研究一下資料。半個月後，你們這些居上再出題考我一次。過得了，我參與會街；過不了，就請後備的老闆頂上。”

左馗望着假左靜，微微張開了嘴巴。

假左靜道：“怎麽了？”

左馗搖搖頭道：“倒是沒什麽。隻是……這麽聰明的方法……是你想出來的？”

假左靜愣了一下，明白自己語失，于是打哈哈道：“我就是這麽琢磨，誰知道就是個聰明法子呢？哈哈……”

左馗皺了一下眉，随機又無奈地歎口氣。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書，道：“那你就繼續看好了。”

頓了一下，他又道：“也不知道墨悲去哪了，不然你們兩個一起交流也好。”

假左靜翻着書，漫不經心道：“管他呢，他又不是六方齋的人，去哪也不是我們管得着的。”

左馗想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

假左靜忽然想到了什麽，把書都抱起來道：“那我回房間去看書了。”

說完，假左靜便回了卧室。

左馗翻了兩頁書，卻不太看得進去。

有什麽東西不太對勁，但他說不上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

假左靜專注地掃蕩着六方齋的資料，左馗的書頁卻翻篇緩慢。

終于，左馗被不甯的心思攪得心裏莫名的疲勞，于是躺進棺材裏休息去了。

時間越來越晚，妖街上早沒了半點聲音。

除了月光，六方齋的院子裏伸手不見五指。

卧室的房門被打開，假左靜悄悄走了出來。

她動作迅捷而小心，悄無聲息。

她邁過睡在地上的莫醒，走到前店，默默地站在左馗的棺材旁。

她伸出手去，小心地在左馗懷裏摸索着。

假左靜始終盯着左馗的臉看，做好了他随時醒來的應對準備。

最終，左馗沒有醒過來。

假左靜從他懷中取出了鬼差腰牌，緩緩退回了房間。

假左靜将鬼差腰牌在衣櫃前一晃，閉目冥想，之後來開了房門。

房間裏是碩大的幻樓核方，以及周圍的九隻觀測水盆。

假左靜祭起鬼差腰牌，運動起幻樓核方，鑽了進去。

假左靜在幻境中穿梭了整整一夜，搞得自己筋疲力盡。

他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

他跌跌撞撞地返回卧室，發現天還沒亮。

左馗和莫醒都沒醒來，假左靜将腰牌如之前一樣放回了左馗的身上，躺回床上飽飽地了一覺。

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莫醒在演武，左馗在看店。

他應付着左馗和莫醒，等待時機重複之前的行動。

他一定要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不可。

“晚上朱老闆請客吃飯。”左馗對他道。

假左靜點了點頭，回去繼續翻資料去了。

晚上，假左靜和左馗一起來到朱老闆的飯桌上。

四人相聚小酌，推杯換盞。

假靜喝下一盅酒，覺得入口香醇，整個人飄飄欲仙。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綁在了椅子上，面前是左馗和笑着的朱、高二人。

假左靜心理暗叫不好。

但他面上依然着鎮定，故作驚訝地大叫道：

“幹什麽這是？！”

左馗望着她，冷聲道：“如果是我妹妹，這時候會罵我們個狗血淋頭。那些難聽的髒話，你學的會但也很難罵的出口吧？”

假左靜大叫道：“什麽鬼？靠！你們到底是在幹啥？”

他話音未落，左馗拿着一件東西遞在他面前。

那是一顆珠子般的球體，花紋有些詭異。

假左靜見了，瞬間不語。

“鶴眼能破僞裝變化之術。”高老闆笑道：“早聽坐老闆聊過長衫先生的事情，今日得見尊顔，實在是想不到足下還有……”

他指了指假左靜的身體，道：“這樣一種愛好。”

“報個萬兒吧？”朱老闆也笑着說。

“灰無常。”

假左靜沒有半點猶豫，微微笑道。

左馗三人都是一愣。

“你是灰無常……”高老闆眯起眼睛道：“那你也是有些名頭的人。你假扮左靜來妖街動作，不會隻是因爲犯了變裝癖吧？”

灰無常嘿嘿一笑，道：“不用問，也不用詐，我有要拿到手的東西，就在六方齋裏。”

左馗三人面面相觑。

他們沒想過灰無常會如此幹脆地交代。

沒等他們繼續發問，灰無常又道：“左老闆是怎麽發現我是假的的？還請指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