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和墨悲現在感覺舒服了很多。
這才像是他們印象中該有的僧人形象。
“我們不白拿。”左馗道：“請這位師傅開個價吧。”
對于左馗來說，找出舍利子的位置，并設法買走，這才是他們的套路。
偷取并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監寺輕蔑一笑，道：“你很闊綽嘛？我怕我開的價你給不起！”
左馗道：“您請說。”
“我要一百億！”
左馗和墨悲都皺起眉頭。
這個價格，他們确實沒想到。
倒不是說給不起。而是監寺開出的價格，分明是獅子大開口，壓根沒有和他們交易的意思。
“我們是誠心想買……”
“我們不想賣！”監寺道。
左馗有點吃驚。
他以爲這名監寺也是個市儈的世俗和尚，想不到爲了捍衛舍利子，完全富貴不能淫。
監寺繼續道：“說得好聽，當我們不識貨，給個百八十萬的就想打發我們。舍利子啊，那可是舍利子！把它供起來，我們這小廟立馬信徒如雲！國家得給優待，老百姓得來膜拜。想要開發投資的人，肯定排隊都能排出城去。到時候把廟一擴建，香火鼎盛，蔭及子孫，搞不好還能開個公司上市。這是一本萬年的買賣，是你這土豹子給兩個錢就能打發的？告訴你，這不是古代，和尚什麽經都讀，包括生意經！”
左馗被監寺說得一愣一愣的。
這樣的商業頭腦，他自己都不具備，不然當初也不會自殺了。
“佩……佩服。”左馗不由自主道：“大師的生意經真是精道。”
監寺“切”了一聲，揮舞着手道：“沒見過世面的土豹子，趕緊滾蛋，今兒晚上的事就當沒發生，不然我報警，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左馗想了一下，和墨悲悄悄對視一眼，雙雙點了點頭。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普惠的立場存疑。他們在尋找舍利子上已經有了眉目，大佛像身上肯定有蹊跷。
剩下的，不如靜觀其變。
如果這佛像真的拆塑了多次，都沒有舍利子的蹤影，那麽這些凡人僧人想找出來，恐怕也不那麽容易。
如果他們找的出來，也正好給左馗他們作嫁衣。
到時候移花接木，也是個好辦法。
對于民衆而言，舍利子更多是信仰的實體化。
究竟是不是真的，或者說民衆知道是真的而他本身是不是真的，并沒有那麽重要。
舍利子又不是什麽實用物件，加上它本身的崇高與神秘，一旦被供奉，擺個百八十年未必會有人去碰觸。
根本不會有人發現真假的問題。
退一萬步說，就算廟裏的和尚發現是假的，他們也不敢聲張。
老百姓不會驗出真假這個問題，他們比左馗清楚。
到時候換上假的，蒙騙大衆，壓根不用任何人教。
左馗和墨悲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不多争辯。
左馗一邊道歉一邊告辭，轉身要走。
惠普卻早站了起來，攔住他道：“不可不可！”
他對監寺合十道：“監寺師兄。舍利子雖是聖物，亦是死物，萬不該爲此而陷活人于險地。若如此做，我佛慈悲何在？慈悲不在，佛何以爲佛？舍利子的供奉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呸！”監寺狠狠瞪着他道：“你這天天混吃等死的廢物。你在這裏挂單了多少年也不動地方，你有方術本事，又不去掙錢，天天說什麽慈悲。你吃的飯喝的水，都是你用慈悲換來的？吃我們喝我們住我們，還幾次三番的幫着外人找舍利子，要不是看在你能制住來搗亂的混蛋們，我早把你趕出去了！”
普惠被罵的臉色羞紅，但還是力争道：“貧僧……貧僧不才，卻也未有荒廢寺中的勤務……”
“勤務你個鬼！收拾收拾屋子掃掃地，别人不做嗎？不行我找家政來做不比你強？”
普惠被噎得無話可說，隻好又道：“師兄，佛門中人，應當……”
“這年頭佛門中人自己吃飽别餓死才是最重要的，應當個屁應當。你這麽高尚，明天換個大廟慈悲去吧。”
左馗已經走到了大殿門口，又折了回來。
他看着監寺，一雙詭異的眼睛看得監寺有些發毛：
“監寺師傅，你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不過倒是很有道理。普惠師傅有些愚善，雖然令人敬佩，但是在這年頭，确實是個好心不讨好的腦筋。”
監寺把嘴一撇，道：“那是。沖你這幾句識相的話，趕緊走吧，不找你麻煩。”
左馗道又道：“可是，他這樣的人，至少不會遭報應。”
監寺一愣，怒道：“你這兔崽子，蹬鼻子上臉是不是？！我有報應？報應在哪？報應在哪？！”
他口水飛濺，一張大嘴開合不停。
墨悲突然一張嘴，吐出一顆藥丸似的東西，正吐進入監寺嘴裏。
監寺掐住脖子，努力向外嘔吐，卻已經咽了下去。
“你們……你……叽……叽叽！”
監寺的舌頭突然臌脹起來，撐滿了整張嘴。
他說不出話來，拼命梳理着自己的舌頭，一邊指着左馗和墨悲，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報應挺快的不是？”左馗道，嘴角微微上翹。
監寺慌張地跑了出去，不知找什麽東西治舌頭去了。
“善哉善哉……”普惠訝道：“二位施主，這樣卻也有些過分……”
墨悲笑道：“普惠師傅，我這藥丸叫作肌展丸。自己身體的什麽部位常用，就會助長什麽部位，算是一種補藥。可惜這位監寺似乎太能說話，所以就助長了舌頭，這才叫因果有報。”
“可是……”
“不必擔心，一天之後就會好的。”左馗道：“普惠師傅不要誤會。我們這麽做，不是想幫你，而是懲惡罷了。佛祖固然慈悲，卻也有金剛斬妖除魔，你說對麽？”
普惠還想說什麽，但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沒再說什麽。
左馗道：“普惠師傅确實有些愚善，現在的空門之内，這樣的性格也沒那麽招人待見呢。”
頓了一下，他又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這樣的人多一些比較好。”
說完，左馗跪在了佛像面前，合十叩首。
“怎麽了？這是要和佛祖告别的節奏？”墨悲調笑道。
左馗搖頭，道：“不是道别，是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