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莫醒拿着人偶，不解道。

左馗拿過莫醒的手，用鋒利的指甲一劃他的手背，便流出血來。

莫醒疼得咧了一下嘴。

左馗從櫃台裏取出一個瓷碟，将莫醒的血流了進去，又加入朱砂和陳墨，用毛筆調勻。

之後，左馗用毛筆蘸了調好的顔料，在人偶的臉上畫出一副面孔。

莫醒止了血，看着左馗，小心翼翼道：“左老闆。”

“什麽？”

“你畫的可真醜啊。”

左馗看了他一眼道：“我畫的是你。”

莫醒的表情變得很複雜。

左馗畫了一張抽象派的臉，墨悲實在忍不住了，道：“這麽失真，施術不會有問題吧？”

左馗淡淡道：“咒畫這種東西，不紮紮實實練些年頭怎麽可能畫得好。我就這水平，将就一下吧。”

左馗畫完了臉，最後輕輕用舌頭舔了舔拇指尖，點在木偶雙眼的位置。

木偶頓時出現兩隻深黑的眼睛，像烤焦了一般。

莫醒咧了下嘴，道：“左……老闆，你的口水腐蝕性好強……”

左馗邊收拾工具邊道：“莫老闆，你修行了這麽久，似乎除了回夢之術，還很擅長一種東西。”

莫醒一愣，道：“什麽？”

“吐槽。”左馗盯着他道。

莫醒抽抽鼻子，不再多話。

左馗用手在木偶臉上一撫，木偶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活動了起來，一躍從左馗手裏跳了出去。

與此同時，莫醒像是抽風一樣，也以相同的動作跳了出去。

幅度比例，與木偶的跳躍一緻。

隻不過，木偶是安全地落在地上，而莫醒則一頭撞在靠牆的欄櫃上，摔得七葷八素。

“這……這是……”莫醒捂着有些發蒙的頭，語無倫次道。

“這是高老闆的木工秘術，叫作傀動身。”左馗道：“現在，這傀儡和你建立起了聯系。他怎麽動，你就會怎麽動。”

“什麽？！”莫醒大驚道。

傀儡擺出了武師的架勢，原地耍起把式。

莫醒像一隻大号的提線木偶，也跟着傀儡的動作耍了起來。

但他看起來像是要被晃散架了。

左馗看着他耍把式，又道：“高老闆爲它做了設定。從現在起，它會二十四小時練武。以你孱弱的體能是絕對撐不下去的，你要逼着自己化修行入身體。”

“我我我我不行啊！！”莫醒嚎叫道。

“那我們就隻能把你從名單上剔除了。”左馗道。

莫醒不再說話。

左馗和墨悲看不出他的表情到底表達了怎樣的内心。

他被折騰得五官扭曲，看起來非常痛苦。

但他的無異議，讓左馗明白他接受了這個訓練。

左馗打了個響指，木偶快速地跳往後院，莫醒也随之而去。

墨悲看着他像耍猴一樣跳走，有些感歎地搖了搖頭。

“接下來就是你了。”

“我甯死也不要那種訓練。”墨悲瞥着他道：“又何況那種訓練對于提升修行是沒有用的。”

左馗點頭道：“當然。”

“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左馗道：“你知道城郊的小林寺麽？”

“知道啊。”墨悲皺眉，卻并不明白左馗的用意：“那又怎樣？”

“火五爺告訴我，傳聞那寺廟裏有種東西，應該是可以幫你恢複原有修行的。如果有可能，甚至能讓你的道行再進百年。”

墨悲半信半疑，道：“什麽東西？”

“佛骨舍利。”

“什麽？！”墨悲吃驚道：“那座廟破得都快拆了，怎麽可能有那種東西？！”

左馗道：“火五爺也隻是聽說而已。眼下我們沒什麽辦法，去走一趟也無妨。”

墨悲想了一會兒，終于點頭應允。

左馗把左靜從卧室拽了出來，讓她在櫃台看書，順便看店。

左靜看着莫醒被折騰得如此之慘，不禁替他感到憐惜。

“多多用心吧，這書是爲你自己看的，回來我要測試結果。”左馗道。

左靜咧嘴道：“天……放在以前，我死都不會相信這句話會從你的嘴裏說出來。”

左馗看着她，道：“人會長大。”

說完，他便打起黑傘，肩扛着墨悲走出門去。

左靜發呆許久，終于咬了下嘴唇，低頭認真看書。

墨悲回頭望着她，直到左靜從他的視線中完全脫離出去。

左馗走在街上，淡淡道：“你很喜歡小靜麽？”

墨悲愣了一下，忙不疊道：“沒……沒有！我等修行，必須清心寡欲……”

“除了胡夫人，妖街中，隻有做過人的我最懂得情愛之道。”左馗道：“所以你不承認也沒用。”

墨悲沉默，默默地鑽進了左馗的袖子裏，以便乘上地鐵。

幾番倒車之後，他們終于到達了小林寺附近。

墨悲卻沒有從左馗的袖口裏出來。

左馗歎了口氣，将袖子一抖，把墨悲丢了出來。

墨悲保持着掉落出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像死了一樣。

左馗把他抱起來，放在肩膀上，往寺廟走去。

墨悲突然道：“你那麽疼左靜，本來就不希望她和我們的世界有太多瓜葛。”

“嗯。”

“所以我喜歡，又能有什麽用？單是你六方齋老闆這一關，我就過不去。”

左馗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喜歡小靜哪裏。除了外表之外，脾氣，腦子，性格，都不是正常人會看上的。你本是妖屬，難道會因爲人類的外表漂亮就喜歡上麽？”

墨悲皺眉思考許久，道：“我不知道。”

左馗道：“我覺得，你可能根本不明白喜歡的意思。”

墨悲想了一下道：“可能吧。但是，我總會想到她，隻要看到她，無論是發飙還是胡扯的樣子，心裏都會覺得舒服。不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挂念她，想她在幹什麽，是不是又在發脾氣，想要打人；還是又碰到了什麽麻煩，我能不能幫上什麽忙。我還會給自己找理由，想辦法看到她。真的在一起的時候，又總想呆在她身邊，感覺隻要能看着她的臉，就會很滿足。”

墨悲一口氣說完這一大堆，最後又補了一句道：“反正，是絕不希望看到她出事。”

左馗聽了，沒有說話。

他們很快來到了小林寺的門前。

左馗停下腳步，把墨悲放了下來，看着他道：

“也許你不懂喜歡的含義，但你總歸是有人的思想，也就有了喜歡一個人的本能。不錯，我不希望你們在一起，我始終都希望左靜回到正常的世界去生活。”

左馗說着，兀自向寺裏走去。

“可我知道，對一個人有感情卻求而不得，是一種怎樣的折磨。所以，我并不會是阻止你的那個人。”他說：“你努力吧。成不成，最後要看的是天意。”

墨悲望着左馗，嘴巴張了許久。

最終，他做了個深呼吸，跟着左馗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