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周時間裏，老梁便開始生活在被騷擾和恐懼之中。
他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境清晰恐怖，直到讓他驚醒。
老梁五十多歲的人，被折騰得神虛體枯。
每天白天，他都隐隐感到家中有另一個人。
他在客廳裏，廚房就發出響聲。
他到了廚房，廁所的馬桶就傳來抽水聲。
他趕到廁所，卧室就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
老梁被激怒，像隻發瘋的獅子一樣在屋中咆哮。
鄰居們和物業輪番找上他的家門，讓他不要擾民。
老梁瘋了一樣見人就抓着咆哮，說自己家裏鬧妖。
這樣的事情，換作正常人都很難說服别人。
更遑論脾氣古怪，一向不讨人待見的老梁。
老梁喋喋不休地罵着每一個人，宣洩着自己的不滿和恐懼。
大家對他越發冷漠。
物業告訴他，如果他繼續這樣鬧下去，就報警拘留他。
老梁被扔下，再次孤零零地蹲在了家裏。
他收拾好東西，去旅館居住。
小小的旅館房間裏，隻要一關燈，就會看到形似人形的輪廓，在屋中若隐若現。
老梁的精神快要崩潰了。
他走在街上，精神恍惚。
長衫又一次出現老梁面前，依舊帶着那副古怪的笑容。
“氣色不錯啊，這兩天的生活很惬意？”
老梁看着他，心中頓時了然。
他曾經與妖靈爲夫妻，自然相信許多凡人壓根不會想到的事情。
“你想怎麽樣？”老梁有氣無力道。
“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把鳳血石讓給我們，一切好說。”長衫道。
他湊近老梁耳邊，悄悄道：“如果你肯讓給我們，我們還會爲你留意你老情人的信息。隻要有消息，我們馬上就會告訴你。”
老梁的嘴巴翕動着。
他站在原地許久，終于道：
“給我兩天時間考慮。”
長衫的眼睛一亮，笑容也少了許多陰森。
他點着頭道：“好說，那我靜候佳音。”
說完，他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就像鬼魅一樣。
老梁過了兩天安生日子，精神雖說沒有完全恢複，但總歸好了許多。
長衫再次來訪的時候，笑吟吟地問他考慮得怎麽樣了。
“滾。”老梁惡狠狠道。
長衫的笑容沒有變化。
但他身上外洩出的殺氣，刺得老梁一激靈。
“再給你一天時間吧。”長衫道。
聲音比之前還要陰森古怪。
“好好考慮。”
說完，長衫又離開了。
這一次，老梁的家中什麽都沒有發生。
但他明白，長衫不是善類。
這樣下去，自己就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可是，老梁不會低頭。
沒有愛人的幾十年，他的生活一片灰暗。
越沮喪就越孤僻，越孤僻就越沮喪。
老梁在惡性循環裏已經呆了很久了。
他早就活夠了。
他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就等長衫再來造訪。
隻是，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鳳血石。
丢掉，他不舍得；毀掉，他做不到。
這顆鳳血石珠，是老梁見過的最硬的東西。
他想不出什麽辦法毀壞它。
就在老梁爲難的時候，左靜突然來到。
進門就認爸爸，起初甚至讓絕望的老梁有一絲自我催眠般的相信。
但很快，他就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老梁和左靜和藹地聊天，把她假想成自己的女兒。
對于失去摯愛，又無兒無女的老梁來說。
臨死前有這樣一次溫馨的聊天，足慰平生。
當左靜小心地談起鳳血石時，老梁突然眼睛一亮。
他接觸過一些想要他鳳血石的人，大概了解這些人都知道些什麽。
或許，是想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幻想着，左靜知道石頭的來曆。
至少交給她，就有機會交還給曾經的愛人。
哪怕隻有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也比沒有機會強。
“這事兒，就是這樣。”老梁說着，輕輕咳嗽了幾聲：“那兔崽子果然不是好鳥。不過，沒讓他取走我這條小命，我确實是覺得挺可惜的。”
“按你的說法，你也不知道那個混蛋是什麽來曆？”左靜皺眉道。
老梁微微點頭，畢竟他脖子上有支架。
他想了一下，問道：“還沒問過，你們兩位是？”
“老頭，你心真寬啊！說了這麽多才想起問我們是誰？”左靜覺得不可思議。
老梁歎口氣道：“你們這樣的，我經常碰上。而且這次性命攸關，本來也沒想到你們會來救我，也就壓根沒在意你們是什麽人。”
他看了看左馗，又看了看左靜，最後道：“我隻是覺得，你們和我以前接觸過的人，不太一樣。”
左靜好奇道：“哪裏不一樣？”
老梁想了想，道：“你們身上沒有他們那種市儈。”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左馗終于道：
“我們是商人，講原則的商人。下午讓我的員工來，隻是想和你接觸一下，并沒有騙走你的鳳血石的意思。”
左馗說着，把鳳血石拿出來，遞在老梁面前。
老梁看着鳳血石，有些顫抖地伸手去拿。
“我知道，錢對你來說沒那麽重要。”左馗道：“但是，我願意用一個信息來和你交換，你想聽聽麽？”
老梁望着左馗半天，突然睜大眼睛道：“是……是和阿蘭有關嗎？！”
左馗點點頭道：“我知道她的下落。”
老梁把左馗的手指蜷起來，幫他狠狠握着鳳血石。
他瞪着左馗，眼中仿佛要滴出血來：
“這是你的了，告訴我！快告訴我阿蘭在哪？！”
“你不怕我騙你麽？”左馗淡淡道。
“你不會騙人的……”老梁喃喃道：“我看的出，你不是會騙人的那種人！快告訴我！阿蘭在哪？！”
左馗看着他的目光越發灼熱，淡淡道：
“她死了。”
左靜聽了，張大了嘴巴。
老梁望着左馗，表情已然凝固。
“你騙我……你騙我！”老梁像瘋了一樣站起身，抓着左馗魁梧的肩膀，努力搖晃，卻沒能撼動左馗分毫。
“是真的。”左馗道。
“你騙我！你個王八蛋！你親眼看見了嗎！你沒親眼看見就不算！”
老梁大吼着，一下子掀了茶幾。
“不單單是親眼看到。”左馗道：“是我殺的。”
老梁和左靜望着左馗，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
“哥，你爲什麽……”左靜似乎無法接受，脫口問道。
“她是妖，違背行規，濫殺人類，我把他正法了。”左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