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醒幾乎是沖進樂師的房間。

樂師躺在床上，面色慘白，昏迷不醒。

莫醒和财主有些慌神。

他們都相信，樂師和仆人同時出事，絕不是一種巧合。

莫醒打發仆人去附近的寨子裏請巫師，同時封閉了倉庫，又安排人日夜看守倉庫和樂師。

他和财主打發了仆人，将書房的門關了起來，嚴肅地一起研究着這件事情。

“您見多識廣，可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财主凝重地搖着頭道：“委實不知道。我雖然外出遊曆過許多年，卻也未能窮盡這世間的秘密。”

“您可認得相熟的朋友，精于此道？”

财主想了許久，道：“有道是，物以類聚。你我雖是妖屬，卻也不懂的人間方術。我結實的朋友，大都屬于此類。又何況，我等地處邊陲，若深入中原求取援助，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也許山中有人可解？”

财主點點頭。兩人擺下許多食物，引來四方的獸屬。

野貓野狗，不在話下。黃鼬灰鼠，青蛇白兔，也都悉數來到。

财主拜托他們向山中遞話，如果有知道事情根底的人，希望能看在同爲妖屬的面上前來相助。

群獸領了話，作鳥獸散。

下午，大夫來到财主家，看了樂師的病情，無奈地搖搖頭。

須發花白的老大夫，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怪病。

宅子裏蒙上了一股詭異的氣氛。

所有人在不安中度過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看庫房的兩個夥計死在庫房中，和之前的仆人一般死狀。

财主和莫醒都認識到了事情的不尋常。

财主讓宅子裏所有的仆人離開，或者去親戚家，或者去附近的客棧住宿幾天。

不能讓他們再呆在宅子裏了。

财主和莫醒都認爲，樂師和倉庫裏死亡的人必有關聯。

财主現出原形，把樂師連人帶床搬到了倉庫裏。

他們決定同時看守樂師和倉庫，找出事情的真相。

莫醒決定負責晚上。

身爲貘妖的他，在夜裏會更加強大。

财主身爲象妖，自然應允。

他更适合白天作爲。

莫醒很快進入了夢境。

與凡人不同，當莫醒有意識地操控自己時，他便可以清晰地感知夢境中的一切。

不像其他種族一樣，會有亦真亦幻的感覺。

可也因爲這樣，莫醒使用這樣的能力時，夢境也就變得和現實雷同。

他仍舊站在空蕩蕩的宅子裏，一切靜谧而詭異。

不同的是，夢境裏，宅子已經到了晚上。

看起來更加陰森。

莫醒向庫房走了過去。

那裏大門緊閉。

然而，庫房的縫隙中，不斷向外散發着黑氣。

看起來，就像庫房裏的氣息充滿了整個空間，噴薄欲出。

莫醒毫不猶豫地打開了庫房。

他不害怕危險。

在夢境中，他的心念可以支配一切。

庫房門打開之後，黑氣向外湧出，沖得莫醒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蹲下身子，捂着口鼻向裏走去。

黑氣的源頭，一眼可見。

那是傀儡們身上發出來的。

莫醒大吃一驚。

他不明白，這些小小的傀儡，爲什麽會向外噴湧雲霧一樣的黑氣。

并且，那些傀儡的面孔，看起來無比猙獰可怖，完全沒了演舞時的美貌與華麗。

莫醒走上前去，想要仔細觀察。

庫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莫醒一驚，向外望去。

那名第一個死去的仆人蹑手蹑腳地向庫房走來。

他左顧右盼，動作小心，看上去鬼鬼祟祟。

莫醒驚訝地望着他朝自己走來，又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終究是夢，亦真又亦幻。

莫醒看着他走到黑氣的漩渦中心，貪婪地審視着這些傀儡，像在菜市場挑菜一般。

終于，他似乎選定了目标，把一個傀儡扛了起來。

他露出得意的目光，擡腳準備離開。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大腿。

他吓得差點叫出來，驚恐地向後望去。

一隻傀儡抓住了他，正擡頭望着他。

一雙畫上的眼睛，似乎在向外散發着莫名的惡意。

莫醒看着滿屋的黑氣開始變得狂躁不安，心中驚駭。

仆人慌張地扯動大腿，想要甩掉傀儡的手。

更多的手抓了上來，瞬間将仆人撂倒在地。

仆人看着傀儡全部動了起來，把他圍住。

它們攀附在仆人的身上，慢慢将他淹沒。

黑氣不再向外湧動。

它圍着傀儡們，形成一堵氣牆。

片刻之後，黑氣散去，又向外飄散。

傀儡們紛紛回到原位。

仆人死了，如同那天莫醒見到的姿态一樣。

莫醒張着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傀儡們恢複了安靜。

莫醒看着它們，感到不寒而栗。

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莫醒吓得大喝：

“誰？！”

莫醒看着一個人影迅速地離開了。

他迅速追了出去。

一出大門，就感到大地一陣抖動。

莫醒打個趔趄，險些摔倒。

他知道，這是有什麽人在周圍睡着了，生出了強烈夢境的反應。

難道财主睡着了？

莫醒不禁想到。

下一刻，他恐懼起來。

那些傀儡們的行爲讓他突然覺得，也許财主不是睡着了，而是遭了毒手，陷入了昏迷。

他拼命地運動心念，一道黑色的縫隙憑空打開，漸漸擴成一扇大門。

這是莫醒進入他人夢境的方法。

莫醒走進門去，來到了一間房子裏。

他看着房子，有些發愣。

這是樂師的住處。

樂師正驚恐地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的人。

那人被一團黑氣所纏繞，完全看不清身影。

這黑氣和傀儡散發的一樣，莫非是某個傀儡麽？

莫醒正想着，就看到黑氣從那人身上脫離，全部灌注到了樂師身上。

伴随着樂師驚恐的尖叫，整個夢境破碎了。

莫醒一下子坐了起來，抱着被子猛喘。

他的身體被冷汗浸透，臉上如水洗過一般。

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黑了。财主在他身邊，驚訝地望着他。

“你怎麽了？”他道。

莫醒不說話，穩定着自己的心神。

許久之後，他才喘勻了氣息，對财主道：

“剛剛，我做了一個夢。”

莫醒說着，站起身來，看了看床上的樂師，又看了看那些傀儡。

“因爲發生了這些事，我用了些心思，掌控了夢境，所以看到了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

“看到了那些仆人的死法，還有……”

莫醒轉過頭，望着财主道：“你是怎麽把樂師害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