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麽時候,胡小慕的手已然松開了。
屋子裏卻沒有人動。
胡夫人似乎陷在回憶裏,畢竟那裏有千年中無數的情思。
左靜抱着胡小慕,被一股沉重的情緒所束縛。
沒心沒肺的人,大都是因爲受夠了沉重,習慣性地開始避開。
她沒想道,胡夫人的八卦有這麽沉重,頓時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終于,左靜注意到了胡小慕的狀态。
她和胡夫人一起把胡小慕安置好,告辭離開。
臨走時,胡夫人送給她一塊玉。
左靜有些不解。
“謝謝謝謝,不過這是什麽意思?見面禮還是安慰獎?”
“妖街中,出進均衡。你替我安撫小慕,我自然要付出等價的代價。”胡夫人說:“你如果真能留在這裏,慢慢就會理解。”
左靜不太明白,但她不好意思多問,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
這塊玉一點也不特别。
它通體翠綠,沒有一絲雜質和瑕疵。
它的形狀像是一塊醒木,長短有左靜的巴掌伸開那麽長。
大概适合刻個印章,否則無論是長短還是觸感,都不如根黃瓜。
左靜掂着這塊玉,撇着嘴想。
她謝過胡夫人,離開了玉器行。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現在已經快要十二點了。
左靜收起手機,一擡頭便看見朱老闆店鋪的台階上,坐着一個人。
那是司谌。
“喲!”左靜剛一拔調門,自己的聲音便打破靜谧,在空曠的街道上産生巨大的回響。
她趕緊壓了壓脾氣和語調,站在司谌面前,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
“瞧瞧這是誰呀?讓我看看,好像是某個吃完了抹嘴就走的王八蛋吧?”
司谌擡起眼皮看她,連頭都懶得動。
他醉眼朦胧,雙頰通紅。
“你懂個屁!”司谌對左靜大罵道。
左靜一愣,瞬間火冒三丈。
她撸起袖子,拽住司谌的領子,一巴掌扇了下去。
司谌雖然酒醉,但功夫尚在,一下接住了左靜的手。
但也因爲酒醉,他的功夫大打折扣。
兩個人像街頭鬥毆一樣扭打起來。
一個美人,一個修士,肆意地毀壞着自己的形象,在空曠的街道上打得滾來滾去,互相咒罵。
“你個渣男!老娘廢了你!”
“放屁!不是我睡的她!是她睡的我!”
“我去連這種颠倒是非的話你都說的出來?!我他媽今天非踹爆了你的老二不可!!”
“你這婆娘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跟女人講道理,你腦子裏有他媽泡吧?!”
“這是在玩什麽呀?看起來好開心的樣子?”
朱老闆從雜貨店裏走出來,看着兩人笑道。
左馗跟着他走出來,看到這副畫面,歎口氣搖了搖頭。
左靜和司谌看了他倆一眼,接着繼續打。
朱老闆笑着一扇蒲扇,兩人便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給分開了。
左靜和司谌渾身的衣服淩亂不堪,遍布污迹。
他們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我要閹了這個渣男!”左靜氣道。
左馗無奈地扶起她,拍打她身上的污迹。
“你有很多事不明白,不要多嘴了。”他說。
朱老闆扶起司谌,把兩塊玉佩交到他手裏。
那是胡小慕摔成兩半的玉佩。
朱老闆把它們制成了兩個挂件,卻不妨礙拼成完整的一個。
“谌小哥,剩下的事,要你自己來選了。”
朱老闆笑着,回店裏去了。
司谌不理會滿身的污穢,他看着手中的一雙玉佩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澤,迷離的眼神開始聚焦。
“我是不是……應該負責任?”司谌道。
他語音缥缈,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左靜愣了一下,不明白司谌爲什麽會突然就想通了。
她也趕緊順水推舟道:“那是當然!睡了人家憑什麽不負責?”
左馗敲了一下她的頭。左靜撇撇嘴,不再說話。
“你要怎麽做,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左馗說:“隻希望你扪心自問,對胡小慕有沒有感情;她如今的童女身軀,是不是你心中芥蒂的根源;守候胡小慕是不是違反天道公義,還有……”
左馗停頓了一下,深沉道:“以及,你是否願意和她在一起。”
司谌拿着玉佩,站在路中間發呆。
左馗拉着左靜回六方齋去了。
“什麽情況啊?你們給他灌了點馬尿他就轉性了?”左靜詫異道。
左馗躺進了棺材裏,淡淡道:“并不是。”
“那到底是什麽鬼,說啊說啊說啊……”
左靜機關槍一樣不停的嘴,讓左馗沒轍。
他道:“司谌在意的,隻是表象,他心中其實很喜歡胡小慕。否則胡小慕的魅術還不到家,不會對司谌産生那麽大的作用。”
“我擦!”左靜大驚道:“這麽說這貨還是變态戀童癖啊?!”
左馗道:“你和他一樣,都執着于表象。也許吸引司谌的,不是年齡,也不是體型,而是他們的緣分。”
左靜看了左馗半天,道:“我不懂有什麽區别。”
“如果胡小慕僅僅是個十歲孩童,司谌可能就不會喜歡上她了。人的眼睛雖然會被蒙蔽,但心中所感,往往十分真實。”左馗道:“你能明白就明白,不能明白,我也沒有什麽語言能夠來解釋這件事了。很多東西,可以意會,難以言傳。”
左靜扒着棺材,若有所思。
左馗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道:“好好看店吧。今天是你最後一天的考驗,如果你失敗了,就不可以留在這裏了。”
左靜一愣。
一些壓力,開始真切地壓迫她的神經。
她回到櫃台後面趴着,默然無語。
左靜胡思亂想,一夜未眠。
天漸漸大亮,左靜居然都沒留意街上何時變得熙攘起來。
她坐得有些累,站起身靠着門框,看着來往的行人發呆。
司谌站在玉器行的門口,似乎在等待什麽。
看起來,他不但也是一夜沒睡,更好像已經做出了決定。
終于,他走進了玉器行。
左靜趕忙也跟了過去。
胡夫人正盤點着欄櫃上的玉器,對司谌視而不見。
司谌鼓足了勇氣道:“胡夫人,我想見小慕。”
胡夫人瞪着他,眼神如刀。
她還沒說話,胡小慕就從後院跑了進來。
她望着司谌,淚眼汪汪。
胡夫人不敢妄動。
司谌蹲下身子,單膝跪在胡小慕面前,溫柔道:
“我不太懂怎麽和女孩子相處,我的年齡還沒有你大。”
左靜差點沒忍住踹他的欲望。
得有多腦殘的男人才會和女人說這樣的話。
“我是個凡人,你的這副姿态,讓我心中總有隔閡。”
胡小慕的眼淚開始在眼中打轉,胡夫人和左靜開始準備動手。
“但是高老闆他們告訴我,兩年後你滿百歲,就可以身化成年女子。”
司谌說着,将半塊玉佩輕輕放在胡小慕的手裏。
“到時候,如果你還願意,我就娶你爲妻。”
胡小慕大哭着,投進了司谌的懷裏。
淚水洋溢着幸福,浸濕了司谌的衣裳。
司谌抱着她,滿臉的寵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