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的家族有許多親戚,男的玉樹臨風,女的不可方物。
胡夫人還不能變化成人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父母姐妹乃至七大姑八大姨們,去人間遊曆,享受男歡女愛。
妖狐們對于人間情與愛的看法,大都不同。
差異到幾乎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的地步。
情這一字,本來就難以言喻。
似是從無端而起,莫名牽挂。
又不知如何終了,或是百轉柔腸,或是撕心裂肺。
每個人的感受,都不一樣。
妖狐們不同的經驗讓後輩們很是迷茫。
對于男女之事,他們又好奇又害怕,又渴望又猶疑。
不過,初開靈智的妖狐,就像情窦初開的人類一樣。
那絲好奇心和心底對情與愛的渴望,是未經世事的幼小心靈所無法拒絕的。
胡夫人不知道該怎麽做,姐妹們七嘴八舌的看法和建議,令她頭暈。
她要自己去看看凡人們是怎樣做的。
胡夫人居住的山下就是鄉村,前輩們化人而去,都要經過那裏。
村裏的農夫居多,胡夫人覺得他們土裏土氣,對他們沒什麽好感。
不知從哪裏來下鄉收租的夥計,看起來利落了很多。
胡夫人跟着他,去了一處鎮子。
夥計回到了一處富戶家中。
胡夫人跟着他,被這家富麗的裝潢所吸引。
她夜裏悄悄溜了進去。
院子裏的看門狗被胡夫人輕松迷暈,她敏捷地在富家院子裏穿梭着。
廚子太醜,管家太臭。
老爺和族裏的長老一個模樣,讓人提不起興趣。
夜幕深黑,萬籁皆寂。
整個院子一片漆黑。
卻有一處偏房,掌着燭火。
胡夫人過去,透過窗戶上破損的一絲縫隙,向裏面看去。
年輕的公子,正在秉燭夜讀。
他唇紅齒白,少年風流。
胡夫人開始相信,那些說少年書生惹人愛的前輩,說的都是至理名言。
她搖身一變,現出一副傾國的面孔。
二八佳人,秋波勾魂。
什麽樣子能夠讓凡人魂不守舍,這可是無數前輩們前赴後繼總結出的經驗。
胡夫人敲敲門,公子疑惑地開門。
他站在那裏,立刻就被胡夫人的模樣和妖氣迷得神魂颠倒。
爲什麽深夜會有這樣的姑娘站在他門前?她從哪來?姓甚名誰?
這些問題,公子早就抛諸腦後。
一番你侬我侬,談情說愛。
胡夫人半推半就地和公子吹燈就寝。
大抵不是什麽東西都需要學。
尤其是男女之事,人也好,獸也罷,總有本能。
胡夫人朝去暮來,和公子郎情妾意,盡情縱欲。
她心也甜蜜,身也舒爽。
公子一介凡人少年,不出半個月,已然虛得脫相。
家裏人發現,着慌地炖補品、請大夫。
公子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
胡夫人從沒想要害公子。
對公子的狀态,胡夫人也很心焦。
她總是勸說公子,讀書爲重,愛惜身體。
隻是燈一吹,又被公子勸服,上床就寝。
人情欲念并不總能說得清是非。
胡夫人的事情終于被家裏的傭人發現。
大家恍然明白,家裏鬧了妖怪,纏上了公子。
家裏請來了各路高人,都被胡夫人戲弄驅趕。
胡夫人雖然初出茅廬,對付一些江湖混混,還是綽綽有餘。
終于有一天,一位遊方的修家主動上訪,聲稱他能除妖。
他非僧非道,是個無名的門派。
但家裏人早已六神無主,即刻請入。
胡夫人夜裏又來,被一聲巨響吓呆。
幾隻玉制的卡子憑空而降,卡住胡夫人的脖頸和手腳腕,将胡夫人鉗制在地上動彈不得。
燈火齊亮,大院裏的人全都出來觀看。
胡夫人的原形如驢一般大小,驚呆了所有人。
“快!打死這隻妖精!不要讓她再害人!”
鋤頭鐵鍁,大抵開了刃的工具,都被人拿在手裏,慢慢圍了上來。
“慢。”
修士說着,走進人群。
“這狐妖并無殺生害命之意,她不懂人情世故,一切出于本能。有道是不知者不罪,還望能放她一條生路。”
老爺是一萬個不情願。
可是修士的手段,讓他不敢反駁。
萬一修士發起火來,一不高興放了狐狸,那可夠他們受的。
老爺沒轍,答應下來。
修士将一件玉項圈戴在胡夫人的脖子上,之後收了玉卡子。
胡夫人一獲得自由,撒腿就跑。
修士手上掐住印,胡夫人倒了下來。
她渾身麻痹,動彈不得。
“跟我走吧,好生修行。”修士道:“拼卻欲想,能得正果。”
胡夫人無奈,隻好跟着修士離開。
臨走,她回頭望着公子的房間,淚如雨下。
修士修行的門路很奇特。
他的術學,是發掘并制造擁有靈力的玉器。
以此爲媒介,能施展精深的奇術。
他每天教授胡夫人道德義理。
胡夫人壓根聽不進去。
他又教胡夫人造玉的手段。
胡夫人也草草敷衍。
人服心不服,胡夫人完全沒有好好修行的心思。
修士有些無奈,終于在某一天,解下了他脖子上的束縛。
“你走吧,或許你應該先入世,再出世。”
他說。
“隻是你要記得,人妖有别。所有能滿足你欲望的事情,一旦過度,必有損傷。傷得大了,神仙難救。這些日子我給你講的道德義理,也不知你記了多少,願你好自爲之。”
胡夫人對修士的話似懂非懂。
但她知道,她自由了。
她轉頭離開了修士,快如閃電,并且沒有半點留戀。
修士搓着手裏的一塊玉佩,怅然若失。
修士的教導,也并不算全無作用。
至少胡夫人來到城裏,開始有了打算找些事做,像人類一樣生活的想法。
胡夫人不明白市井行當,她東瞧瞧西看看,逢人就問,自己能想做事賺錢。
有人以爲她腦子有病,有人因爲她的姿色,說要她做老婆,好好養着她,有的是錢花。
胡夫人嫌棄他們。
修士教給她,做人要學會自食其力。
也不知爲什麽,胡夫人總會記得那些他從不專心聽的教導。
最後,她遇到一個打扮豔俗的中年女人。
女人看着她,眼中閃着精光。
胡夫人的姿色,讓她口水直流。
“有有有!”中年女人興奮地笑道:“我們這,還真有又輕松又舒服,還又掙錢的活計!”
胡夫人聽了,喜笑顔開。
都說做人難,做人有什麽難的?
她想着,欣然跟着女人走進一家裝潢花哨的大店。
店的名字叫作“春芳樓”,是這城中最大的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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