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藤蔓從地底沖天而起,勒着兄長的血盆大口,将他掀翻在地。
兄長大驚之下,一口将藤蔓咬斷。卻被接踵而來的無數藤蔓纏繞包裹了起來。
已經筋疲力盡的兄長無力掙紮反抗,很快就被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常百草見狀,大喝一聲:
“高兄!手下留情!”
他的身軀驟然變回人形,朝着高老闆無力地前行,走得磕磕絆絆。
高老闆在山神廟旁扶住了他,查看他的傷勢。
常百草和高老闆約定下這條計策時,并不期望高老闆的埋伏會被發動。
他始終希望,自己的兄長能夠回心轉意。
藤蔓越長越多,也越纏越緊。就算常百草的兄長甲克堅硬,身軀龐大,被壓碎也隻是時間問題。
“高兄,萬望饒我兄長一命!”常百草迫切道。
一瞬間,藤蔓停止了收縮。隻是整束藤蔓的顫動,還是看得出常百草的兄長在拼命掙紮。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高老闆道:“又何況他殺伐過重,按業報當誅,罪無可禱。”
常百草望着他,喉結抽動,卻說不出話反駁。
許久之後,他終于道:“既然如此,希望高兄能爲我兄弟行封印之術。”
高老闆愣了一下,道:“你這是何必?”
常百草搖搖頭道:“兄長待我恩重如山,若無兄長,我之輕重,未必勝過蝼蟻。”
常百草說着,望着被藤蔓果覆的兄長,道:
“我當以此相報,不負兄長恩情。惟願上天見憐,能使我兄長迷途知返。”
高老闆看了常百草許久,終于沉重地點了點頭。
常百草的見聞并不輸給高老闆。他根據自己的學識,制造出一種東西,名字叫做多目蜈君棺。
多目蜈蚣專克百足地龍。它們能用劇毒的毒液瓦解百足地龍的力量,再腐化它們的甲克,一點點蠶食它們。
所有與多目蜈蚣有關的術學,都有震懾百足地龍的作用。
棺材用生鐵澆築,混入了常百草所知的神秘配方,配上棺材上的特别圖案,能構成具有奇特力量的結界。
這結界既能夠維持棺中的平衡,不讓多目蜈蚣傷害常百草的軀體,也能夠鎮住深埋地下的百足地龍。
之後,常百草做了一件事——他剝離了自己的靈魂,打入了他兄長的元神之中,用以壓制他兄長的意識。
常百草希望,兄長在被封印的時間裏,可以被自己的靈魂所安撫,消除業障與兇戾。
爲此,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拜托高老闆将自己的軀體放入棺材之中,又放入三隻沉睡的多目蜈蚣,成爲結界的最後一部分。
隻有這樣保持自己的軀體和精魄元神不離得太遠,才能使自己的精魄元神不會消亡。
一切交代完畢,常百草躺進了棺材之中。高老闆在外面蓋棺的時候,速度像是電影裏的慢放鏡頭。
高老闆召出許多藤蔓,将百足地龍的軀體送進了藥鋪的地底深處。又将棺材埋在它的上方,讓常百草的精魄得以通過這個術式進入百足地龍的元神。
時光荏苒,世道變了又變,集市毀了又建。高老闆雖然搬離了那裏,但始終将這件事挂在心上。
于是,和左馗聊閑之際,戲言如果百足地龍逃出封印,那麽郊區的山谷是對付他的最佳地點。
“真是虧了左老闆會記得。”高老闆笑着說。
火五爺聽了,突然拍掌道:“原來如此!蜈君棺的機關每日子時開合,是用來與外界交彙靈氣!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打眼了打眼了!眼皮子底下丢了好寶貝!”
左馗想了一下,道:“爲什麽他們移動了棺材,百足地龍卻沒被放出來?”
“多目蜈蚣也是結界的一部分,你們殺掉了蜈蚣,百足地龍自然蘇醒。”高老闆道:“他的靈智被兩個元神所混淆,故此毫無思維,隻想進食罷了。”
朱老闆看着高老闆手中的光球,道:“那這就是他們兩者融合成的雙生精魄了?”
火五爺聽見這句話,一對小眼睛泛起光來,脫口驚歎道:
“兩隻千年地龍的雙生精魄,這可是有價無市啊!”
左馗攔在他面前道:“百足地龍是朱老闆和高老闆出手相助才降服的。多目蜈蚣已經都歸了你,按照三七分賬,這雙生精魄該是我們三個分利才對。”
火五爺聽了,氣得鼓起身子,像個皮球。
高老闆笑道:“我就不必了。當初常百草有言,若地龍走脫,還讓我再收拾殘局,蜈君棺便是他結的帳。”
說完,高老闆望着雙生精魄。精魄的光輝照得他臉上越發落寞:
“可惜你拼勁全力,也難救你兄長。天道循環,你報恩生死,他受誅消業,皆是冥冥中早有注定……”
朱老闆搖着扇子道:“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傳個信,伸伸腿腳而已,可不敢分這麽貴重的東西。隻要左老闆下次拿些好的酒食來就成。”
左馗聽了兩個老闆的話,點頭道:“多謝二位,我卻之不恭了。”
火五爺聽了,氣得更鼓了。他望着左馗手中的雙生精魄,兩眼發紅。
左馗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司谌,略一沉吟,把精魄遞到了火五爺面前。
火五爺和高、朱兩位老闆都吃了一驚。
火五爺道:“左掌櫃的你這是……”
左馗道:“這七分利我讓給火五爺,隻求火五爺一件事情。”
火五爺撚着須子,道:“左掌櫃的要就這小哥?”
左馗點頭,道:“紫須焰斑貂的胡須能解世間之毒,不知道火五爺願不願意幫忙。”
火五爺想了想,在原地走了幾步道:“左掌櫃的,這小哥斷人财路,又不自量力,是個該死的命數。這雙生千年精魄,雖然不能解毒救人,可也是難得的寶貝,你這麽做,究竟圖個什麽?”
左馗望着他,淡淡道:
“循環因果,天道公義。”
火五爺半晌不語。蓦地,他原地轉了個身,周身上下火光一陣,現出另一副姿态。
那是一隻有着大象身材的金毛老鼠。但從比例來看,卻比一般的老鼠長些,又比鼬類短些。它渾身上下布滿了大紅色的銅錢狀斑紋,六根鞭子般的紫色胡須在嘴邊抽動。
火五爺伸出利爪,割斷一根下須,丢在左馗面前。
本該是須發一樣的胡須,卻在地上變得像根條形的紫水晶一般。
左馗将胡須掰成兩段,一半放入口中咀嚼,一半開始在手裏抓捏揉碎,變成粉末。
之後,他蹲下身來,捧起了司谌的頭。左馗眼白消失,口中泛起黑氣。他吻住司谌的嘴唇,将口中的碎末混合着屍氣,送入了他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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