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二十一


托着小寶出了洞的秦桓,站在那一片花海裏等着夏夢衍他們出來,西落的陽光,漸漸染上深色的金黃,洋洋灑灑的落在秦桓的身上,憑空現身的夏夢衍三人,逆着光看向秦桓,見此時身處金色光暈裏的秦桓,猶如天神般,莊嚴而神聖。

從暗處到明處,眼睛需要一個适應的時間。

從漆黑的山洞裏出來,等适應了外面的光線,滢蝶便想從虛彌的懷裏掙紮着站起來,但,盡管她将大半的身體都附在虛彌的身上,雙腳卻還是怎麽也無法站立起來,原本蒼白的臉漸漸變得青紫,她喘着粗氣重重的跌進了虛彌的懷裏,眼睛卻還是一直望向秦桓。而緊緊抱着滢蝶的虛彌,極度無措,他望向秦桓,輕輕在滢蝶耳邊說道,“滢兒,他很強也很好,是嗎,如果我們把小寶托付給他,你放心嗎?”躺在虛彌懷裏的滢蝶聞言,不可置信的扭過頭來,雙眼盯着虛彌,而說出這話後的虛彌反而平靜下來了,他迎着滢蝶的目光,一片坦然,先前的悲傷、無措一掃而光,他直視着滢蝶,讓她将他眼裏的愛意、疼惜、不舍以及某種堅定看得清清楚楚。他想她看得懂。“你知道,我負了如來,走出佛門,舍棄師父,就隻爲你,你若走了,世間于我再無顔色、再無歡樂,與其讓我帶着一顆不會跳動的心、一雙隻看得見黑暗的眼去教小寶、去陪伴小寶,還不如把他托付給秦施主,他很強,能教給小寶很多東西,最起碼不會讓他受欺負,他人很好,不會把小寶教壞,而我又能給他什麽?如此這般,還不如讓我随你走,黃泉路上我們可以作伴,我還可以牽牽你的手”下定了決心的虛彌,言語平靜,他俯身湊到滢蝶的耳畔,輕聲呢喃着。

滢蝶安靜的聽虛彌說着,眼角的淚無聲的劃過。虛彌從她耳畔離開,重新直起身體,靜靜的看着滢蝶,等她答案。滢蝶望着他,一個“好”字,輕輕的、輕輕的,從她的唇間飄出。虛彌聞言莞爾一笑,他說,“能與你生同裘、死同穴,能牽着你一起走黃泉路,愛情于我,不過就是如此,滢兒,我終不負你!”

那邊秦桓及夏夢衍則是将他們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盡管他們已經很小聲了,聽到虛彌的這般決定,他們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夏夢衍心說“想托孤,也得先問問我們同不同意呀”,而他身邊的秦桓則托着小寶緩步走到了滢蝶兩人面前,他彎身小心的将小寶放進虛彌的左手懷裏,然後右手慢慢蓄起金光,準備給小寶治療,讓他醒轉,但靠在虛彌另一側懷裏的滢蝶見狀卻掙紮着出聲制止道,“白澤大人,想...想必...我們的決定...您應該知道了..了..,所..所以...請您...暫時...暫時不要喚醒小寶,我...我....不想讓他看...看着我們走,我們走後..拜托您....您了...”,秦桓聞言,散去右手上的金光,起身伫立片刻,卻是終究什麽也沒說,他牽着夏夢衍,走至一旁,給他們一家三口留下獨處的空間。

死亡與離别,總是一件讓人覺得很悲傷的事。

夕陽西下,溪流依舊,如同奔走的時光,從不會爲哪個人、哪個時刻而停着不走。花海裏,看着這漫天飛舞的蝴蝶,夏夢衍回頭看了看虛彌那一家三口,沒有眼淚、沒有嚎哭,安安靜靜的相依相偎、不舍不棄,但就是這平靜的,甚至有些溫馨的畫面,讓夏夢衍還是覺得很悲傷,他心情低落,仰頭看向秦桓,問道,“秦叔,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你不是知道很多嗎?這血埙蠱真的沒辦法破解嗎?”

背手站立的秦桓聞言搖了搖頭,回道,“就因爲我知道的太清楚了,所以才能如此肯定,你沒見她此時雖然已經中毒至深了,但從始至終卻未見有一絲血液流出來嗎,那是因爲屍玉丸一入口,便将蠱蟲化生成毒物,而此毒物循血液而走,所到之處,血液變黑、被僵化,不再流動,而機體沒有血液的供養,是活不了的”

“不可以将那毒物壓制在身體某一個角落,不讓它走至全身嗎?又或者用其他方法把它逼出來,還有,你不是會用陽蒸之術嗎,把毒物從她體内蒸發掉啊”夏夢衍聞言,再次仰頭問道。

秦桓聞言,擡手摸了摸夏夢衍的頭,開口回道,“你說的那些都沒用,這毒物一旦生成,便有如附骨之疽,它融入血液,毒性強大而頑固。逼不出、壓不住,更是蒸發不掉”說到這,秦桓停頓一會,又繼續說道,“小夢,雖然我們是特殊的存在,而相較于人類,我們能力強大,甚至強大到有些不可思議,但你要知道,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強者,沒有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生靈,如我,也總有無能爲力的時候,因爲有些東西,它存在的目的就是決絕的、不留餘地的毀滅”

“是,我知道了,我隻是很難過”夏夢衍神情低落,大大的眼睛裏有點點落落的憂傷。

秦桓聞言,彎下腰,輕輕的把夏夢衍抱進懷裏,溫聲道,“沒關系,你隻是入世尚淺,所見還不多,之前,你母妃把你保護的太好了”

趴在秦桓肩上的夏夢衍,看着不遠處,虛彌懷裏,滢蝶的人形漸漸透明、消失,而那一刻,空中,所有的蝴蝶紛紛墜落,如一場色彩缤紛的雨。他看着虛彌手掌上那隻靜靜躺着藍色蝴蝶,真美!

而同一時刻,當滢蝶的人形漸漸消失,蝴蝶紛紛墜落時,有一顆青色的珠子自滢蝶的身體裏飛騰而出,直沖天際,秦桓見狀,迅速放下夏夢衍,然後飛身,向那棵青色珠子抓去,而眼看着珠子就要到手時,卻被一個橫空而出的黑色身影搶先一步奪入手中,而那黑影奪到珠子後便如閃電般拼命逃跑,幾個縱躍,那人就已遠離蝴蝶谷,隐入茫茫山峰之間。

“想跑?”看着漸漸消失在雲霧之間的聲影,秦桓一聲嗤笑,“可能嗎?”然後身形一閃,消失不見,隻遠遠的傳來他的聲音,“小夢,我一會就回來”

“哦”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夏夢衍一點都不擔心,“有人有頓胖揍咯,我們秦叔什麽都好,就是見不得别人從自己手裏搶東西,還有就是他要的東西、屬于他的東西,無人敢動,霸道、小氣的不是一點兩點啊,唉,不是這樣,他屋裏那些寶貝我可眼饞很久了”他背着手朝虛彌方向走去,那一步三晃,老氣橫秋模樣讓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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