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廂房的了空徑直走到衣櫃前,從裏面拿出一個小方盒,打開,從小方盒裏面拿出一個信封,然後遞給一旁的虛彌,并說道,“這是你當年留給爲師的信,你看看吧”
虛彌聞言,面有猶色,他盯着手上的信封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将信封打開,掏出了裏面的信件,展開。
“師父,須菩提曾有言:如來有看見一切事物現象的肉眼;有看見一切衆生心事的天眼;有照見一切衆生根性的慧眼;有照見一切實際現象的法眼(注4)。如此,弟子想,我佛,将我的心事、我的根性看得透透徹徹了,他見我的佛心漸漸蒙上塵緣,看見我的雙眼漸漸沾染色相。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能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他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注5),弟子曾遵道而行,謹記于心,可是,自與她相見、相識,至今,我知我已無法做到五蘊皆空,我見********,而非空。
我見她時,依舊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隻有她明媚皓齒、翩然起舞、如詩般的色與相。佛門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我生凡塵心,已犯‘邪淫’戒;我也曾與她說,此世間唯她最美,此一世願與她同,已犯“妄語”戒;她知我身處佛門,知我内心的掙紮痛苦,她爲我想,開始避而不見,要斷情緣,要将我重新推回佛祖身邊,多次求見她未果,我痛苦不已,曾下山偷飲水酒,已犯“飲酒”戒。
今日,我跪拜佛前,跪拜師父您的門外,決心離開,因爲已犯數戒的我不配再留在這個脫離塵世、澄淨無争的方外之地,盡管我佛依舊慈悲、依舊包容。再有,備受相思之苦的我,已無力氣再去拾起木魚槌、敲響無上佛法。
倉央嘉措說:“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别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我卻覺得,他太貪心了。我佛。師父。走出這山門,弟子自此便是甯負如來不負卿了。盡管,自此一生,我将帶着對我佛、師父的愧疚,但縱是爲伊消得人憔悴,終不悔。
不孝弟子虛彌敬上。”
合上信件的虛彌失神的跌坐在椅上,久久不言不動。
見此情形的了空,擇地坐下,微微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說道,“從那後,你離開佛門,寺裏僧人便再也沒有人見過你,那女子是何模樣,何等性情,也無人知道,而那五年間,你們去過什麽地方,發生過什麽事,都不得而知。我以爲,此生,你我師徒緣份該是緣盡于此了,但一個月前,你又突然出現在了福音寺門前,且昏迷不醒,而醒後,卻又對于那五年間的事毫無記憶。後經診斷,你身上是被人下了某種咒術,名曰禁心咒。”
“師父...”虛彌聞言,擡起低垂的臉,泛紅的雙眼,滿是憂傷。
“唉...你下山去吧,雖然已無她半點的記憶,但是我想,如若真有緣,茫茫人海中,說不定你能再次找到她”了空見他如此,出聲說道。
“師父...自醒來後,弟子便覺得我已不是我了,留在這裏的,隻是一具空蕩蕩的驅殼,而任是無邊佛法、三千經文,也填不滿它,這世間,弟子找不到存在的意義了,師父....弟子讓您失望了”跪至了空面前的虛彌哽咽着說道。
了空見狀,彎下身子,擡手輕輕摩挲着虛彌的後背,長歎了一口氣,道,“去吧,你回來時換下的那套衣服洗淨放在你的衣櫃裏,還有那件蓋在你身上的外衣,可能是她見你躺在福音寺門前,怕你着涼而細心替你蓋上的,由此些小事,不難看出她對你的關心,而至于她如此這般做法,可能是有說不出的苦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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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出自《金剛經》第十八節一體同觀分開頭佛與須菩提的對話。注5:出自《心經》開頭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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