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們……”三人原本還想争辯,但是見到熊高升和那青年面色陰沉,當下也不反駁,悻悻而走。
“事情終于完了。”熊高升身後的那位書生模樣的人開聲道,話語中帶着怒氣,不過轉向黃揚時,面色變得和藹,“在下姓馮名一,字特民。這位兄台實乃仗義之人,不知高姓大名呢?”
黃揚見到對方态度誠懇,也不好托大,拱了拱手,“在下姓黃名揚。”說完後,擡頭一看,卻是碰到馮特民期待的眼神,知曉是什麽回事,皺眉道,“無字。”
馮特民聽見這話,一愣,最後才讪讪一笑。
“在下喻少良,見過黃兄弟了。”馮特民身邊那位氣質獨特之人,拱了拱手,自我介紹道。
“在下趙大勝,聽聞過黃兄弟的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啊!”最後那位相貌普通的高大青年的話語,确是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哦!大勝你認識這位少年?”熊高升一聽這話,也是一個突兀,疑惑道。
少年?黃楊初時一聽,還有點疑惑,但是瞬間就知道是說自己,不禁苦笑不疊。雖然後世他的年紀并不大,但是也是個成年人。面對對方的稱謂,掃了眼現在縮水的身形,還真的有些郁悶。
“熊大哥,黃揚就是上些天,我跟你說過的邊當家贊賞之人。”趙大勝笑了笑,提醒熊高升道。同時上下打量着黃揚,使得黃揚一陣不舒服。不過此時黃揚也沒有多麽在意,他心中正想着他們口中的邊當家。不用深思,認識自己的人就那麽幾個,數手指就能數得出來,那位邊當家定是哥老會的邊永福了。
“我記起來了。黃兄弟,邊當家當日十分欣賞閣下呢?我們幾位正想去雲清樓飲茶,不知道閣下是否賞光一聚呢?”熊高升一拍虎頭,面上的笑容燦爛得很,當下竟然對黃揚發出邀請。
黃揚心中一沉,眼睛掃過衆人,除了熊高升和趙大勝兩人滿面笑容外,後面兩人都帶着疑惑不解的神情。黃揚松了一口氣,自己當日之事并不是什麽人都知道。
他心中躊躇,這幾人顯然跟邊永福有關,而且聽熊、趙兩人的口氣,似乎是知道自己當天和哥老會“争鋒”時的言論,這就不得了了。一定要弄明白,自己那些反動言論,到底傳到哪些人耳中,“竟然熊大哥有請,我也就不推辭了。”
“不知你後面這位,是否一起前往呢?”熊高升笑容不減,望向黃揚身後。
黃揚一聽神色一變,發現陳小瓊依然站在自己身後,“熊大哥稍等片刻。”說完,他一手伸向後面,抓起陳小瓊的手,就退往一邊,“我剛才不是叫你走嗎?怎麽你還在這裏?!”望着後者,黃揚真有些郁悶。
剛才情況緊急,他根本就沒有時間留意陳小瓊是否離去。此時才驚出一身冷汗,和那三個清兵相鬥的時候,他可是打着一擊即走的念頭的。但是如果陳小瓊依然停留,那自己怎麽走?!想到這,不禁後怕,同時對于熊高升等的到來,隐隐生出一絲感激。
“我……我是擔心你。”陳小瓊滿臉驚容,眼眶中隐隐有了水霧,同時面色通紅。
黃揚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還捉着對方的小手,急忙松開,“不要這樣,是我語氣重了。”在這樣的情況,他心中不禁一軟,低下了聲來,“這樣吧,你也跟着一起去。是了,我們要不要先和你那張爺爺的打聲招……”,‘呼’字未出,黃揚就停頓了下來,因爲他發現剛才面對清兵退縮的青年,就在那張宏明的攤位那裏,似乎正在挑東西的樣子。
“我看還是不用了。”黃揚想也不多想,就否決了剛才的念頭,“現在就和熊大哥他們一起去雲清樓吧。”
“嗯!”陳小瓊沒有反對,點了點頭,小臉紅彤彤的。
就這樣,黃揚再次去到熊高升四人面前。黃揚剛才和陳小瓊商談時,這四人也是商談了一番,見到兩人前來,都一副熱情的嘴臉。
這時黃揚也不拖沓,将陳小瓊介紹一番,當然不會講太多東西,隻是說陳小瓊是自己朋友,而自己暫住在她家雲雲。而熊高升等也十分識趣,并沒有追問,一陣寒暄後,六人就一邊閑談一邊向着他們所說的雲清樓而去。
隻是黃揚不知道,他剛才不肯前往的張宏明的攤鋪那,有兩人正在低聲細語。
“我被人仇視了!張老頭子,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今天之事傳了出去,,我的聲譽就毀于一旦了。”說話之人,赫然是那個面對清兵,畏畏縮縮的青年。
可惜面對于青年的憤慨,張宏明依然一副老油條狀,“你的聲譽關老頭子我什麽事?可惜那熊高升突然前來,緻使我沒能看清那個小子的身手。”
“你!”青年面容一陣扭曲,但是卻沒有發作,“算你狠!”稍微平靜後才道,“那姓黃的能力搏猛虎,想來武藝不會差吧?”
“哼!”張宏明冷哼一聲,“我隻知道他被那老虎要咬了個半死。”說完就不再做聲。青年見此,郁悶之極,無奈之下,搖頭離去。
雲清樓,雖然在新疆省内還排不上号,但是在南疆這種地方,也算得上是較爲有名的茶樓了。
此時,雲清樓的二樓中一個小廂房内,六人已然落座。他們分做兩邊,一方是黃揚和陳小瓊,另一方是熊高升、趙大勝、馮特民和喻少良。此時桌上已經上了幾道小菜,人人面前都已斟滿了茶。
黃揚看了看四周,左邊的門早已緊閉,而右邊則能看到街上的人流,這裏算是個上好的廂房了。
“趙兄和哥老會的邊大哥十分熟絡嗎?”黃揚看了一眼,正在一邊隻顧着吃喝的陳小瓊,見到她沒有不滿才才向趙大勝向道。這是他最想知道的,趙大勝和熊高升爲何會知道自己當日之事。
“趙某和邊當家雖然不是至交,但是我早年也曾和哥老會一員,我倆算是老相識了。雖然後來我出洋留學,沒有多聯系,但是這次回來還是見了幾次面。我記得當年我和陳小姐也是有過一面之緣,不過想來她已經不記得了。”說到這時,趙大勝竟然将望向了陳小瓊。
陳小瓊一聽,停下了嘴,她這次來隻是順着黃揚的意思,可沒有想過會有她什麽事,這時才真正打量了一下趙大勝,“哦!我記起來了!我小時候見過你,不過當時你不是已經将辮子剪了麽?”
“哈哈!”趙大勝笑了笑,“你終于記起來了!當時你還小,我倆連話都沒有講上一句,還記得已經很不錯了。”說完後,将手伸向頭頂,把頭上的帽子一摘,随後更是讓黃揚看得目瞪口呆,因爲後者将腦後的辮子給扯了下來。
黃揚愕然的望着這一幕,但是很快就有些麻木了。因爲另外三人也緊跟着将辮子給拿掉,原來四人帶的都是假辮子。
“四位爲何如此呢?”看到這一幕,黃揚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不過還是有一些驚疑不定。
“想來黃兄應該猜到我們四個是革命黨人了吧。哎!”熊高升的聲音帶着唏噓,“你以爲我們想這樣嗎?喀什噶爾道尹袁鴻佑十分仇視我們革命黨人,就連那些留過洋,剪了辮子的人也是處處提防,想在南疆謀一份差事簡直就是妄想。但是南疆的革命事業不能不發展,所以我和大勝兩人才會出此下策。”
聽到熊高升的話,黃揚心中有點悲涼。南疆革命黨人開展工作竟然如此困難,看南疆這種地方真不是好地方啊!難不成自己在南疆的發展的計劃要改變,實施第二方案,到武昌去嗎?但是那裏人生地不熟,且自己毫無根基,武昌革命黨會接受自己?
想到這些黃揚就十分煩躁,但是這個時候也不好顯露,“提起南疆革命事業,熊大哥剛才隻說你和趙大哥兩人,那麽馮大哥和喻大哥呢?”黃揚說完就看向了一直沒有做聲的馮特民和喻少良。
四人相視一笑,馮特民首先道:“黃兄弟,想不到你還真機警,看來高升的決定沒有錯。如果有你加入我們同盟會,對于我們的革命事業将會有不少幫助。”他說到這笑容更勝,“我不是南疆支部的人,而是屬于伊犁方面的。”
“伊犁?馮特民?你就是那份《伊犁白話報》的主筆?!”黃揚一聽,心中一思索,馬上驚呼道,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過來,“你的文章我近日經常看,想不到竟然在這見到你的真人,真是榮幸啊!”
黃揚這樣說可不是恭維,《伊犁白話報》這報紙在中國近代史上雖然沒有什麽名氣,但是它的名頭在新疆可是響當當的。這報紙以漢、滿、蒙、維四種文字發行,報紙内容豐富,文字清新活潑,爲近代新疆首家新型報刊,深受群衆歡迎。而這報紙更是黃揚所看報紙中最爲讓他留意的,因爲他發現此報紙介紹的新疆當前形勢最爲具體,給想在新疆發展的他很大幫助。
“哈哈!略有薄名而已。”對于黃揚的贊賞,馮特民很高興,誰人不想自己能聲名遠揚,不過也隻是點到即止,畢竟這時不是吹噓的時刻,“那些都是爲了宣傳革命,分内之事而已。而我此次前來南疆,是負責觀察南疆革命形勢,看看是否有發動起義機會。”說完後,他就望向旁邊的喻少良,顯然他想說的已經說完了。
“實不相瞞,喻某這次前來南疆隻是純屬偶然。我來新疆不過是替人探路,因爲我的一些朋友想在新疆發展,所以讓我先行觀察新疆這裏是否有能立足的地方。不久前,我到了新疆,并在迪化見到了特民,聽說他來南疆辦事,所以就順道而來了。”喻少良說的相當隐晦,并沒有透露出他那所謂的朋友的信息。不過黃揚也沒有見怪,他們不過是剛剛認識,而且自己還不算得上是自己人,那些機密的事情是不可能洩露的。
等到馮、喻兩人都說完後,熊高升喝了一下小口茶,“黃兄弟,你剛才聽到特民的話,應該了解我的意思。聽邊當家說,你有心與革命,但是卻投效無門,你是否有意加入我們同盟會這個大家庭呢?”
“這可是求之不得,滿清欺壓我們兩百多年,吸我萬民之精髓,愚我萬民之意志。近數十年來更是對外卑躬屈膝,割我國土,喪我國權,我們豈能不奮起反抗。爲革命抛頭顱灑熱血,實乃我黃揚畢生所願。”黃揚說話間,舉起茶杯望向衆人,對面四人都一臉熱血沸騰的樣子,顯然被自己的一番說辭給感動了;而當他看到陳小瓊時,卻發現她正有些崇慕的的望着自己,讓剛才順口雌黃的他心中大汗,但是這是他可顧不了這些了,一仰頭将滿滿的一杯茶喝了下去。
“黃兄弟說的好,以後你就是我們同盟會的同志了。另外,你往後也不要左一個右一個大哥的叫了,以後就直接叫我特民吧。畢竟我們同盟會不是會黨,不要顯得太過幫會氣了。”馮特民首先從振奮中恢複過來,對黃揚點頭示意道。他一介書生,不同于熊高升和趙大勝這類軍人,對于不良風氣比較排斥。
“沒錯,這些細節也要注意下,你以後就我高升吧。”熊高升這時也插話道,雖然她不排斥那種稱兄道弟的行爲,但是馮特民開口了,他也不好反駁。随後趙大勝和喻少良也是一個勁的點頭寒暄。
黃揚聽了之後,當然像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取得對方的好感,那樣自己才能真正的在同盟會中立足。投機啊!投機!
“黃揚,看到你這樣的年輕人,也投身到了革命的旗幟之下,我真是十分恩惠。”望着黃揚這樣的神态,馮特民不禁有些唏噓,似乎想到了什麽,不過他沒有說出來,而是道,“黃揚不知道你是想在南疆開展革命呢?還是去其他地方發展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