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賢弟你能幫忙将林奠國他們一同解決掉。”林正恩道。
林思華皺眉道:“如果他們堅決站在清狗一方,我自然不會放過他們,但一旦他們和你們一樣支持我們,我可不會下手。”
林正恩沉吟了一陣,點頭道:“好!”
秋曰靓、林日成和林奠國等人距離天地會等人較遠,所以根本聽不清楚陳思華和林正恩的對話。
他們隻是見到陳思華和林正恩兩人交談了一陣,随後就爆發了激烈的争執,最後林正恩拂袖而回。
“怎麽了?陳家小賊子不答應勸降嗎?”林日成搶先走到前面,擋住林正恩問道。
“是啊!爹。陳思華那小子,以爲召集了一些蝦兵蟹将,就可以對抗皇師,真是豈有此理。我們馬上就過去滅了他,看他還如何嚣張。”林正恩像父親打了個眼色後,道。
“胡鬧!”林日成喝斥着自己的兒子,一轉身卻谀笑的走向秋曰靓,“同知大人!陳思華膽大包天,犯上作亂,對抗皇師,不可饒恕,請大人定奪。”
“哼!區區小兒,何足挂齒!張和!”秋曰靓喝道。
“末将在!”張和挺身而出,他虎背熊腰,一臉惡相。
林奠國和林日成見到張和,雙目都不禁一眯,張和可是秋曰靓手下的頭号悍将,在戰場上的本事比起文官出身的秋曰靓,要高上不知多少。
“去将陳家小兒的首級,給我取來。”秋曰靓道。
“遵命。”張和應道,然後帶着六百清軍出發而去。
而秋曰靓則在親兵的保護下,跟在了後面。
清軍出發了,留在原地的林日成和林奠國對視起來。
按照正常狀況,作爲秋曰靓跟班的林日成應該第一時間跟上,畢竟這才能顯示自己這個走狗的忠心。
不過,既然已經打算反水,他自然不想走在中間,如果能在背後給林奠國和清軍一擊,那才是真正的完美。
所以,他對林奠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林奠國目露疑惑之色,眼珠兒滴溜溜一轉,雙目一閉,直接将林日成的暗示無視掉了。
雖然不知道林日成心中打什麽鬼主意,但是作爲死對頭,林日成想他做的事情,他就是不幹,單單是惡心林日成,就足以讓林奠國如此做了。
林日成目露兇光,但是卻拿林奠國沒轍,對方有個總兵侄兒,連秋曰靓都忌憚三分,自己根本就命令不了對方,如果糾纏下去,還會讓前面的秋曰靓起疑,得不償失,隻能捏着鼻子,最先跟上。
見到林日成部離開後,林奠國才睜開雙眼,慢條斯理的帶着部曲跟進。
看着清軍分三股而來,陳思華和鮑勃則在遠處靜靜的看着,老神在在的,皆沒有戰前的緊張氣氛。
“林日成竟然在中間?鮑勃,如果你是他的話,倒戈的時候會攻擊前面的清軍呢?還是攻擊後面的林奠國部呢?”陳思華問道。
“前面的清軍。”鮑勃毫不猶豫道。
“哦?爲何呢?據我所知,林日成和秋曰靓有交情,卻和林奠國交惡,應該更希望打擊林奠國才對。”陳思華道。
“如果他真如此做的話,前面的清軍定然警覺,到時他将面臨兩面夾擊,就算此戰我們獲勝,他的部曲也會死傷慘重,這樣的蠢事兒,他可不會幹的。”鮑勃道。
“未必吧!如果我們趁機攻擊清軍,我們的勝算依舊很大。”陳思華道。
“呵呵!陳,如果真到那個時候,你會馬上下令出擊嗎?”鮑勃詭異的笑道。
“呃!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吧。”陳思華道,此時他總算明白過來了,倒不是那樣不可行,而是自己的問題啊。
他和林日成關系并不算親密,憑什麽讓林日成攻擊林奠國部這個軟柿子,而自己卻去啃清軍這根硬骨頭呢?
自己不會答應,而林日成也明白這一點。
果然,這樣的臨時盟友,就是不靠譜啊!陳思華都不禁對自己吐槽道。
清軍快速的推進,雙方的距離很快就縮到千步之内,雙方戰鬥一觸即發。
清軍的殺至,讓天地會會衆好一陣雞飛狗走,很多人都面露怯色,甚至開始回退,差點就一哄而散,幸虧作爲主力的大墩鄉勇堅挺,面不改色,而作爲統帥的陳思華和鮑勃,又穩如泰山,才讓天地會會衆勉強定下心來。
呵呵!
差點就未戰先敗了!
“他們是爲了什麽過來的?還未戰就想着逃走了?”鮑勃譏笑道。
“呵呵!不要管他們。”對于這些不争氣的家夥,陳思華都有些無語了,不過仔細一想也就釋然了,這些天地會成員因爲受到清軍迫害,爲勢所逼才趕過來的,面對悍勇的清軍,他們心怯,這是難免的了,此時仍然站在這裏,已經實屬不易了。
原本這個時候,陳思華應該挺身而出,慷慨激昂的演說一番,提高衆人的士氣,但是他此時卻沒有這樣做,因爲他對此戰信心十足,在林日成要反水之前他就如此,此時就更加自信了。
趁着這個時機,他的目光不斷的在那些天地會首領身上掃過,哪些人可以造就,哪些人不堪大用,這個時候,可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張宇臨危不亂,不錯!範勇穩定人心,很好!章冉竟然想逃走,差評……”一個個的評價,在陳思華心中浮現,這些人作爲他老爹的下屬,過來投奔自己,自己也不好拒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重用的,趁這個時機甄别一下,很重要。
似乎是知道和清軍一戰在所難免,所以那些天地會首領,表現都較爲得體,隻要少數想退走,但在衆人都留下的情形下,也隻能暫時不動了。
而就在天地會會衆暫時穩住的時候,清軍那邊喊殺聲震天。
原本清軍就是喊殺着過來的,此時殺聲大震,讓天地會衆人心中一緊,很多人再度露出恐懼之色。
不過,眼前的景象很快就讓衆人疑惑不解。
因爲喊殺聲主要是從清軍中部的林日成部傳來,而林日成部所攻擊的對象卻是前面的清軍。
洋槍、火铳、砍柴刀和鋤頭都有,全部向着前面的清軍攻去。
最後一排清軍如稻草一般,被林日成部收割掉。
倒數第二排清軍,除了少數幾個反應迅速的躲過一劫外,也慘遭林日成部毒手。
倒數第三排清軍,大部分也慘遭屠戮,剩餘的也敗下陣來。
清軍倉促迎戰,被林日成部殺得大敗!
“林日成,你敢!”秋曰靓暴怒,被親信盟友背叛,他猶如尚在噩夢之中。
“砰!”
沒有多餘的話語,林日成部傳來槍聲。
秋曰靓額頭被洞穿,倒地不起,清軍徹底大亂。
秋曰靓作爲清軍統帥,早就被一心倒戈的林日成盯着,早早就命人瞄準他。
說起來,他也真是倒黴,爲了自己的安全,故意走在清軍的後面,這樣雖然讓他和陳思華等天地會部衆遠了,但是離背後的林日成部卻是近在咫尺,成了肉耙子,當場命喪,讓原本就被打蒙了,陷入混亂的清軍,徹底大亂。
張和努力控制局勢,但是失敗了,他雖然有才,但是也難以回天,因爲秋曰靓重用他的同時,有想削弱他的權勢,提撥和一些親信以制衡他,他僅能掌控自己部分的士兵,其他的人馬他指揮還需要經過秋曰靓的同意,此時秋曰靓不在了,場面又太過混亂,他根本就沒有時間整合。
清軍敗勢明顯,張和不禁期迫的看向自己的另一支盟軍,林奠國部。
如果這個時候林奠國部出手,和他前後夾擊林日成部,那局勢尚有挽回的餘地,可惜張和隻能失望了。
林奠國部并沒有出手,反而徐徐後退,避開了混亂的戰場,一副抽身事外的樣子。
張和不禁絕望,盟友反叛的反叛,撤退的撤退,清軍已經顯現敗勢,但是敵人還在對面看着,尚未出手呢!
呵!
張和心中都不禁苦笑,自己戰前還信心十足,以爲勝券在握呢,想不到竟然會是這個局面,自己當時的自信到底是哪裏來的啊!
沒有人能回答張和的疑問,清軍先被偷襲,統帥身死,群龍無首,又孤立無援,竟然被林日成部打得節節後退,敗下陣來。
“看來清軍名不副實啊!”鮑勃看得無趣,道:“是時候出手了。”
陳思華點了點頭,對于軍事這方面,他還是更相信鮑勃一些。
隻見他猛然站了出來,揮舞手臂,高聲喝道:“各位天地會兄弟,如你們所見,我早就命林日成暗中議定計策,讓他潛伏在清軍中,在适當時候倒戈,如今他已經行動,此時你們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殺!”
大墩的鄉勇聞言,沖殺而出,陳晨、張昊、吳方然、董傑和何朝陽皆身先士卒,顯得悍勇之極。
其他天地會衆,也打了雞血的沖了上去,要他們和士氣高昂的清軍血戰或許不行,但是在清軍大敗的時候,撿漏一下就沒有問題了。
毫無疑問的,清軍徹底敗了,此時就算張和能控制全部清軍,也不可能反敗爲勝,何況他根本就沒有掌控全部清軍的能力。
戰鬥開始得很快,結束得也極其突然。
清軍死傷過半後,餘者皆投降,其中張和就在其列,原本他是打算舉槍自殺的,但是卻被流彈所中,手臂受傷,連自殺都來不及,就成了俘虜。
而大獲全勝後,場面卻有些詭異,因爲在不遠處,林奠國部正在徐徐後退。
時間太短,而且林奠國部一邊防備一邊後撤,所以并沒有退得太遠,林奠國雖然見勢不妙,就當即選擇後退,但是他自知林日成的心思,自己的人馬一旦慌亂,就會遭受林日成的狠擊,自己這點兒老弱恐怕真的回不去阿罩霧莊了,所以撤退的速度較慢。
如何對待林奠國部呢?
是殺?
還是放過?
在大敗清軍後,彙合的兩支“盟軍”态度決然不同。
“陳賢侄,我們一鼓作氣,将清狗消滅殆盡!”林日成對陳思華道,但目光卻看着林奠國,滿是兇戾之色。
“呵呵!”陳思華輕笑道:“林叔叔,林奠國他們不過是鄉勇團練而已,怎麽能算是清狗,你看他們交戰至今,都沒有開過一槍。”
“哼!你這是不清楚他的本性,在前來的時候,他對秋曰靓那狗官逢迎拍馬,如果不是我混在他們當中,趁機發難,恐怕賢侄你已經遭到他的毒手了。而且他侄兒林文察,也在滿清中當官,說他和清狗不是一路的,都沒有人會相信。”林日成道。
陳思華幾乎要笑出聲來,全彰化誰不知道你最愛捧秋曰靓的臭腳,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還要不要臉啊。
但這些心裏話,陳思華當然不能道出,而是神色一斂,故作沉吟,道:“林奠國竟然是這樣的人?但這也可能是爲勢所逼而已,我們場中很多人也曾和秋曰靓這狗官虛以委蛇。至于林文察……”
說到這裏,陳思華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畢竟林文察真是在清朝爲官,上段時間在福建剿太平軍立下大功,補了一個總兵的缺,爲了此事林奠國還大排筵席,整個阿罩霧莊林家都歡天喜地。
雖然陳思華并不希望和林奠國動手,但是卻無法爲林奠國開脫,隻能爲難之極的呆在原地。
“看來賢侄你也覺得林奠國這狗賊和清狗是蛇鼠一窩,我們這就動手吧,免得讓他逃回去,以後再收拾會更加……”林日成見此,當即道。
見到解決林奠國這個死敵的機會終于到來,林日成心花怒發,自己這邊數千人,挾帶大勝之威,林奠國那四百人死定了,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時候他的話竟然被人打斷了。
“林日成!你爲何要設計害我家少爺!”一個中年儒生打扮的家夥突然跳了出來。
被人打斷話語,林日成氣得臉色都鐵青了。
而陳思華也很愕然,盯着中年儒生良久,才認出這個家夥來。
史萬年,陳思華父親陳天成名義上的一個下屬,秀才出身,後來屢試不第,一怒之下加入了天地會,但是平時自視甚高,雖然沒有瞧不起人,但是卻不怎麽和其他天地會的家夥來往,甚至連陳天成也很少搭理,而陳天成也沒有重用他。
這家夥,平時都不吭聲,這個時候蹦出來,連陳思華都吓了一跳。
但是陳思華還是明白這是自己人,看那林日成一副想殺人的樣子,當即問道:“害我?爲什麽啊!”
“那林文察貴爲滿清總兵,手握數千精兵,就連在江南肆虐的太平軍都被他剿滅了不知道多少,真是絕世兇人!少爺,你想想啊!如果你這個時候,将林奠國殺了,那不是和林文察結怨了,殺叔滅族之仇,那可是不共戴天的啊!一旦那林文察得知此事,殺回台灣來,那少爺你就危險了。你說,林日成是不是在設計害你啊!”史萬年口水花亂噴,神色極其誇張。
陳思華深深的看了史萬年一眼,臉色沉了下來,轉頭冷冷道;“林日成,你打的好主意,你和林奠國有仇,你自己去就是了,搭上我算咋樣!這事兒就到這裏,歪要再提了。”
好樣的,連叔叔都不叫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我……”林日成還想說什麽,但是陳思華直接擺手将他話語打住。
“林日成,我們天地會之所以團結在一起,爲的是對抗滿清,對抗鞑子朝廷,恢複我漢人江山。林奠國和我們都是漢人,我們何必自相殘殺,徒讓親者恨仇者快。我言盡于此了,你還是要對付林奠國,大可以出手,我絕對不會插手期間。”陳思華道。
林日成氣得發指!但是卻拿陳思華沒有辦法,對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這個老一輩的家夥,還能拉下臉來再三解釋請求嗎?至于獨自帶人殺向林奠國部?如果自己真有這樣的想法,早就行動了。
林奠國部雖然老弱居多,但是阿罩霧莊的人出了名的狠,特别是出了林文察這個狂徒後,更是如此,自己真殺上去,歪說能否殺得了林奠國,說不定連自己都會折在這裏,而且當着陳思華的面,和林奠國拼個你死我活,真當我林日成是傻子不成?
林日成道:“好!今日就放過林奠國。正恩,我們帶人走。”
臨轉身的時候,林日成狠狠的瞪了史萬年一眼,原本計劃很順利的,壞我大事的就是這家夥!
林正恩剛才一直沒有插話,這個時候也仿佛一個應聲蟲一樣,跟在林日成的背後離去。
“史叔叔啊!這一回真是多謝你了。”看着林日成父子離開,去整頓人馬,陳思華看着史萬年道。
剛才他爲難之極,如果不是史萬年出口,恐怕他真要被林日成挾帶着和林奠國發生沖突,雖然說勝算很大,但這并不是他希望的,而且正如剛才史萬年所說,真将林文察這家夥引回台灣,他就真是麻煩不小了,那對他的計劃絕對是不利的。
“哪裏!哪裏!爲少爺辦事,是我分内之事。”史萬年呵呵直笑,眼睛卻滴溜溜的看着林日成父子方向道:“雖然這事兒暫時完了,但是少爺啊!你雖然避免了阿罩霧莊發生沖突,已經将林日成父子得罪了,恐怕以後也會有不少麻煩。”
陳思華見對方意猶未盡的樣子,心中一動道:“史叔叔,你有何見教呢?”
史萬年神色一正道:“林日成這人平時對秋曰靓阿谀奉承,交情不淺,但是這個時候卻對秋曰靓狠下殺手,當真狠辣。而且他明明有自保,置身事外的機會,竟然敢在我們天地會和清狗剛剛沖突的時候,就突然發難,絕對所圖非少,是個危險的人物,既然已經将他得罪了,以後恐怕難以善了,所以我們不應該讓他繼續壯大起來。”
“有什麽好辦法,史叔叔盡管說。”陳思華一聽此話有利,當即道。
史萬年一指正在聚攏部曲,押解俘虜的林日成部,道:“這些俘虜是我們兩軍合力擊敗清軍所得,怎麽可以白白便宜對方。”
陳思華雙目微眯,清軍的俘虜雖然名義上是他和林日成部合力擊敗所得,但是主力絕對是林日成部,對方可是偷襲得手之後,自己才出手摘桃子的,于情于理,這些俘虜都應該是對方占大頭。
而事實上,陳思華是根本就不打算要俘虜的,倒不是他不知道這些清軍俘虜戰力不錯,吸納之後能加強他的實力,而是因爲現在他身邊就有數千他父親下屬的天地會部衆,這些人可還未完全認可他,要将這些力量化爲己用,将會耗費他大量的心力,他并沒有多餘的精力消化那些俘虜,況且他也不希望此時就和林日成正面沖突。
但是此時聽史萬年的話,自己和林日成似乎已經成了敵人,再看看神态堅決的史萬年,當即咬了咬牙,轉頭對陳興低聲吩咐了幾句。
很快,清軍俘虜方向處開始争吵起來,陳思華部和林日成部引發了激烈的沖突。
……
林日成和林正恩父子才離去了一陣,就匆匆返回了,剛剛離去的時候,神色就已經不佳,此時徹底鐵青下來。
“陳思華,你這是什麽意思?竟然搶奪我們的俘虜。”林日成氣勢洶洶道。
陳思華大笑道:“呵呵!林日成,說話不要那麽難聽!搶你們的俘虜,說出去好像我做得不對一樣,誰說那些俘虜是你們的,我們難道就沒有出力嗎?難道隻允許你們接受俘虜,就不允許我們接受俘虜?那我這邊的人,不是白死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林日成氣得不輕,他這邊和清軍力戰,雖然最後勝利了,但是損失也不輕,拿清軍俘虜填充自己的部衆,增強實力無可厚非,而林思華的大墩鄉勇下山摘桃子,而且還隻是遠遠放槍,除了那些邊緣實力的天地會部衆,大墩的鄉勇連個受傷的人都難以找出來,這個時候卻來争俘虜,真是厚顔無恥之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