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深紅也陷入了沉寂,沒有繼續發布警告。是因爲意識到了警告沒有作用嗎?還是在專心準備對付入侵者的手段?但雲濤随即意識到,專心這個詞不适合人工智能,它們不是人,有能力同時處理多個任務。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就連習慣了等待的雲濤,也開始感覺到漫長。前去偵察的狗兒就像被那些黑洞洞的門吞噬了一樣,一去不返。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隊長等前線指揮官才終于再次收到了命令。
“……電磁脈沖?”當雲濤湊過去的時候,正聽到樸副隊長說出這個詞。
“對。狗帶着的器材都失效了。”安隊長的語氣帶着一種無力的憤怒。
“那些狗……”樸副隊長的目光遠遠地搜索着那些門,而雲濤則隻是盯着波波進入的那一扇,期待着奇迹發生。
安隊長有些粗魯地摘下耳機,摔進樸副隊長手裏:“繼續等待指示。”
這是一種有力無處使的焦躁感。雲濤雖然沒有覺得焦躁,卻想起了明昭說過的話。自己今天遇到的這些匪夷所思的技術,其實都是從二十二世紀就保存了下來。如果有足夠的能源,就可以再次制造出這些奇妙的東西。
隻要掌握可控核聚變技術就行了。雲濤真正開始了期待。他在記憶中搜索着那個孩子的形象,卻發現已經模糊不清。除了一雙點綴着繁星的夜幕般的眼睛仍然清晰。雲濤突然意識到,就算明昭現在出現在面前,自己大概也認不出他。
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掃過周圍的人,辨認着他們的胸前。但所有人都像雲濤一樣,并沒有誰戴着那條晶瑩的琉璃珠串。片刻之後雲濤意識到自己有些可笑,趕緊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波波進入的那扇門,卻看到門中有什麽東西在緩緩移動。
不,還是說蠕動更确切。因爲那個巨大的白色身影正趴在地上,向着雲濤的方向,以極慢的速度蹭着地面而來。
其他人也看到了波波,嘈雜聲哄地再度充滿了大廳。
“有一隻狗回來了!”
“快看看攝像機!攝像機怎麽樣了?”
“狗後面沒跟着什麽吧?戰鬥人員!做好防衛的準備。”
伴随着這些叫喊,訓犬員和技術人員圍上前去。雲濤焦急地伸着腦袋,因爲他已經看到了那白色的身影有一半變成了暗紅色。但波波仍然在吃力地蠕動着,向着雲濤的方向。好幾次雲濤以爲它已經停下的時候,它卻又再次動了起來,隻是每次都變得更慢。
“攝像機沒事。”
“快送回去!不知道數據有沒有被電磁脈沖洗掉。”
“這狗怎麽辦?”
“已經不行了,拉出去吧。”
一位工作人員抱着波波脖子上取下的攝像機從雲濤身邊飛奔而過,幾位保安隊員拖着波波龐大的身體跟了上去,在白色的地闆上畫出了長長的一筆鮮紅。雲濤很快就看到波波的兩條前腿都斷了,肋部則被撕裂,似乎看得到内髒。但它還活着。雖然閉着眼睛,但它在用最後一絲力氣轉動着大大的腦袋,似乎在尋找什麽。當它經過雲濤身邊時,突然顫抖了一下,然後把腦袋轉向雲濤,微微抽動了幾下鼻子。
“等一下。”安隊長突然出聲,叫住了打算拖走波波的保安隊員:“讓我們檢查一下這狗的傷口,看看是什麽武器造成的。”
保安隊員們馬上停下了腳步。
安隊長和樸副隊長走向波波,同時對雲濤喊道:“一百一十七号,你來幫忙。”
有這樣的隊長實在太幸運了。雲濤感激地答應一聲,便跑向波波身邊。他知道不能奢求更多,不能指望公司爲波波醫治。它隻是一條狗而已。就算是人,要治療這麽嚴重的傷勢也需要花費極大的代價,而且成功率不能保證。在這個年代的人,如果受了這樣的傷,基本上就意味着死亡。
也許隻有在二十一或者二十二世紀,才有可能爲一條狗治療這樣的傷吧。雲濤想。明昭曾經說過,隻有那個年代,才有寵物醫院或者獸醫站這種專門爲動物治療傷病的機構。
波波感覺到了雲濤來到它身邊,聲音微弱地嗚咽起來。雲濤從背上拔出長劍,走到它身邊,輕輕地撫摸着它毛茸茸的巨大腦袋。雲濤覺得很不可思議,雖然隻是同行了短短一段旅程,自己卻和這不會說話的家夥變得這麽親近。甚至比和人更親近。波波似乎也想說話,但它不會,隻有血泡伴随着微弱的嗚嗚聲從它尖利的牙齒間冒出來。雲濤想起了在訓練中心死去的夥伴,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不幸沒有立即死去,在彌留之際也都是這樣。波波是狗,而狗的生命力往往比人頑強,所以它看起來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但雲濤早已了解到,有時候生命力頑強反而是壞事,隻能徒勞地延長痛苦。
他希望如果自己死去的時候最好能迅速一點。
“還是槍傷。”安隊長和樸副隊長此時已經得出了結論,他們本來就沒有指望雲濤幫忙。
“還是這種自動機槍塔嗎?”樸副隊長看了雲濤一眼,用輕松的聲音說道:“如果是,那就好對付了。這家夥貢獻很大啊。”
這樣的話讓雲濤多少感到了一些安慰。
“長官,看完了嗎?”一位保安隊員催促起來。于是雲濤從波波心髒裏抽出長劍,目送着它巨大的身體消失在黑暗盡頭。
總比損失隊員好。雲濤非常平靜地接受了已經發生的事實,就像他經常接受夥伴們的死亡一樣。而很快,安隊長再次接到了命令。
“最後那條狗帶回來的攝像機也受到電磁脈沖影響,數據幾乎都被洗掉了。”安隊長向隊員們宣布道:“指揮部的技術人員盡力恢複了一兩幀畫面,但非常模糊,隻能勉強辨認出可能是某種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