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更感興趣的還是那些太陽能闆,那些烏黑的,亮晶晶的方塊和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仿佛有一種特别的魔力。雲濤凝視着它們看了很久,直到海風吹得他渾身僵硬。然後他才回到船艙,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顴骨已經變成兩團暈紅。
到了天色黑下來之後,雲濤總算逛完了整條船。這艘船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内部像是迷宮一般。他看了駕駛室,看了水手們的艙房,看了船尾那台巨大的電動機。如果有足夠的陽光,這台電動機将會帶動螺旋槳,讓這艘龐然大物行駛得快上那麽一些。當他最後回到餐廳時,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食物和水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雲濤從老隊員們的談話中得知,接下來很久,他們都吃不到什麽新鮮的食品了。所以他還是盡量吃掉了很多新鮮的蔬菜,畢竟他們要面對一個困難的任務,必須保持身體狀态。
吃飽肚子以後,雲濤終于感到了疲倦。他懶洋洋地回到自己的艙房,老馮躺在自己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從雲濤那裏借到的小說。實際上,在樸副隊長和傅明芳之後,其他的老隊員們也幾乎都來借了書,讓雲濤的書架幾乎空了一半。雲濤當然并不在意,因爲那畢竟算不上他自己的東西。而且他也學着這些前輩們,出發之前往自己包裏胡亂塞進了幾本書。後來他才發現,這實在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但這個時候他當然還沒心思看書。坐下來之後,他首先保養了一次自己的武器,然後便不知道幹什麽好了。天已經黑了,雖然船上還通過與陸地相連的電纜提供着照明,但不用到甲闆上去,就能看到周圍的黑暗。雲濤隻好在床上躺下,看着老馮,想聊聊卻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話題。他們本就不擅長言辭,而老馮雖然稱得上一位好前輩,但絕對不能說是一個好的聊天對象。他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着書頁,但注意力似乎全部都在自己的小胡子上。
所以雲濤最終放棄了。他收回目光,盯着自己床鋪正上方的艙頂。鐵灰色的油漆有幾塊剝落,露出斑駁的鏽迹,讓雲濤聯想到很多東西。接着,他聽見水滴滴在上一層的地闆上的聲音,不知道哪裏發出的噴氣聲,然後他注意到了和緩的海浪拍打着舷窗下方的船體的聲音,這些聲音都帶着固定的節奏,讓他的眼皮感到沉重起來。當他合上眼睛之後,又感到了船身輕輕的搖晃。于是不知不覺之間,他就沉沉睡去。
但第二天一早,他們并沒有按計劃起航。時間已經過了八點,隊員們都已經吃過早餐,在會議室兼準備室裏集合完畢。雲濤仍然有些激動地期待着第一次出海,準備等安隊長一聲令下,就到甲闆上去看那些水手怎麽操作這艘龐然大物,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明明已經過了預定的出發時間,但船隻卻完全沒有起航的意思,那些船員也根本沒有任何緊張或者繁忙的感覺,還是優哉遊哉地來來去去。
安隊長顯然也不知情,所以半小時之後,他便離開了準備室去詢問情況。但老隊員們都不像新隊員們那麽驚訝或者不解,從他們的交談中雲濤總算了解到,這并不是什麽稀奇事。
“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就說呢,這麽大的船,要是隻把我們送過去,也未免有些浪費。”
“應該還有一大批人才合理。”
“估計又是什麽部分神秘兮兮地要掩飾行動吧。”
不久之後,安隊長就帶回了消息。這消息與其說令人失望,還不如說令人煩躁:“剛剛船長說,昨夜臨時收到命令,公司還有一批人員要搭乘這艘船參加這次的任務。出發時間推遲。”
“推遲到什麽時候?”樸副隊長馬上問道。
安隊長無奈地搖頭:“不知道。上面沒有通知。”
“是哪個部門的?”
“不知道。”
“有多少人?”
“不知道。”安隊長顯得也沒有什麽好氣:“總之,我們就在船上等。能出發的時候,自然會出發的。”
大家都顯得非常喪氣,但也無可奈何。安隊長選不了解散,老隊員們各自抱怨着回到了房間。雲濤倒還覺得沒什麽,但不久之後,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第一次上船的新鮮感很快就過去了,無精打采地收起的船帆和一成不變的太陽能發電闆不久就變得非常無趣。寒冷而潮濕的空氣讓人心煩意亂,帶着怪味的食物和水也讓人脾氣暴躁。船艙和通道似乎每天都變得狹窄一些,像是牢籠一般,而要命的是不知道要在這牢籠裏呆多久。接下來的三天,突擊隊員們都迅速積累起了一肚子火氣,似乎随時會引爆。而安隊長前去申請讓隊員們離船活動一天的努力呗駁回之後,就連雲濤在看了兩三天舷窗外千篇一律的海面後,也開始看每個人都不順眼,想找個機會打一架發洩發洩。
這實在是雲濤度過的最無聊的一段時間。直到三天之後的黃昏,雲濤正在艙房裏不知道是第幾次拆開那把自動步槍時,突然聽到門外通道傳來其他隊員的聲音:
“那些狗日的終于來了。”
“去看看,是些什麽人。”
“讓我們幹等這麽久,什麽來頭?”
雲濤也很想知道。所以他馬上放下槍,快步走出艙門。當他來到甲闆上時,看到五個人已經上了船,其中四個都穿着突擊隊員的制服,另一個則穿着黑色的西裝。這位西裝男正在對着安隊長道歉,但雖說是道歉,卻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盛氣:“啊,抱歉,我們來的時候遇到暴風雪了,道路中斷,組織當地的分公司開路花了不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