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号?”坐在雲濤前面的那位同伴的聲音總算讓他回過神來。他收回目光,才看到對方轉過身,把一份文件遞到他面前,并且用奇怪的目光注視着他。雲濤慌亂地接過那份薄薄的文件,不好意思地一笑,便心不在焉地看了起來。
文件很薄,兩三頁紙上印滿了條款,絕大部分是公司的權利和突擊隊員的義務。但雲濤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因爲這些條款的約束總比訓練中心的那些苛刻,甚至殘酷的規章制度寬松得多。他一邊看,一邊花費大部分精力來壓抑腦海裏往外亂竄的那些令人坐立不安的場景,最後隻發現了一個地方他看不明白。
于是他舉起手來。
陳小姐馬上走到他身邊,微笑着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你的?”
雲濤屏住呼吸,盡量被避免陳小姐身上散發出的香味擾亂心神,眼睛盯着翻開的文件,問道:“請問……第十一條,第三款,這裏的乙方意外受益人是什麽意思?這個空格該怎麽填?”
陳小姐的微笑一下子有些凝固,閃爍的目光則有些逃避。但片刻之後,她還是在新隊員們詢問的目光中壓低聲音,輕輕地回答道:“這個……怎麽說呢。你們都知道,突擊隊員是一份很危險的工作,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很可能受傷,殘疾,甚至……殉職。”
這些事情雲濤當然清楚。所有的新隊員都很清楚。所以他們非常平靜。雲濤馬上回答道:“是,我們知道。”
陳小姐再度沉默片刻,才繼續解釋道:“你們如果在爲公司工作的時候發生上述情況,公司會發放一筆撫恤金。如果你們本人……出現無法親自領取撫恤金的情況,公司就會發放給你們指定的人,比如你們的父母,配偶或者孩子。”說到這裏,她勉強微笑起來:“你們應該都還沒有配偶和孩子,所以,這個受益人填你們父親母親,或者其他親屬的名字就好。——記得注明聯系地址。”
其他的新隊員們都明白了,各自轉回頭去,繼續閱讀文件。但雲濤卻沉默了起來。陳小姐發現了他的異樣,繼續問道:“還有其他問題嗎?”
“嗯。”雲濤遲疑着回答道:“我沒有父母。——我沒有任何親人。可以指定我的朋友嗎?”
陳小姐愣了一下,飛快地打量了雲濤一眼,趕緊道:“當然可以。你可以指定任何人。”
“好。”雲濤想了想,繼續道:“可是,我已經十年沒見到他們了。聯系地址這些……不知道怎麽填。”
陳小姐輕輕歎息一聲,但仍然保持着微笑:“你現在可以先不填,等以後你确定了你要指定的人的信息,我再幫你補上。”
“好的。”雲濤松了口氣:“謝謝,我沒有問題了。”
“不客氣,很高興能幫到你。”陳小姐微笑着欠了欠身,從雲濤桌子邊離開,同時還看了一眼安隊長。安隊長回答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現在而雲濤終于可以盡情呼吸了。他第二次仔細閱讀文件,讀到一半的時候,陳小姐問道:“現在開始拍照吧。誰先來?”
像往常一樣,仍然是四十九号先站了起來。陳小姐轉身走向門口:“跟我來吧,在隔壁。”
四十九号跟着她離開了會議室。雲濤無心再繼續閱讀文件,他開始想象四十九号現在的經曆。但他完全想象不出來。四十九号很快就回來了,雲濤好奇地打量着他,卻并沒有發現他有什麽變化。新隊員們陸續離開,然後回來。終于輪到了雲濤,他馬上放下手中有些發皺的文件,起身走出房門。
陳小姐就在隔壁門口。雲濤再次屏住呼吸,走進了那間房間。房間内的牆邊挂着一張紅布,紅布前擺着一張凳子。雲濤緊張而好奇地在陳小姐的指引下坐在凳子上,然後就看到她向着自己舉起一支手指狀的黑色物體。雲濤的瞳孔馬上收縮起來,因爲這樣的物體在他的印象中,都和武器有關。但陳小姐卻隻是微笑着:“好……笑一笑。”
雲濤照着她的話做了。
但片刻之後,陳小姐搖頭道:“對不起,不過……你還是不要笑了。”
雲濤求之不得,馬上恢複了平常的表情。然後,陳小姐手中的黑色物體突然閃出一道刺目的白光。雲濤條件反射地滾到地上,卧倒,因爲這種白光非常像閃光彈。但陳小姐隻是笑着道:“好了。——你是第五個。”
“嗯?什麽?”雲濤茫然地從地上爬起來,狼狽不堪。
“你是第五個在閃光燈亮起來的時候卧倒的。”陳小姐苦笑着:“真不知道你們以前都在幹什麽……好了,已經拍完了。去叫下一個過來吧。”
“啊……好。好。”雲濤答應着走向門口。他回到會議室,叫了七十五号前去拍照,然後回到座位上,出神地想着自己的第一張照片會是什麽模樣。但所有人都照完之後,陳小姐隻是前來通知他們繼續等待,她要去制作證件,便離開了會議室。
這一段等待比雲濤想象中還要漫長得多。他們一直等到了中午,但那位領導還沒有到。他們隻得在會議室中吃過陳小姐安排送來的午餐,然後繼續枯坐在這裏無所事事。雲濤開始感到昏昏欲睡,因爲昨夜他幾乎沒有睡覺。他開始想念那些山中的蚊子,因爲它們能幫助他驅趕睡意。
時間緩慢得令人難以忍受,當雲濤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能維持眼皮不合上的時候,陳小姐終于再一次推開會議室的們,高聲宣布道:“李主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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