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副隊長趕緊輕聲道:“阿芳,你也累了。先回去啊,别等我了。”
傅明芳的情緒突然變得低落下來,低低地嗯了一聲,就垂着頭慢慢地走開了。雲濤能猜到她爲什麽這樣。這間房間之前住的,買了這些家具的突擊隊員,傅明芳曾經的隊友,已經不在了。
樸副隊長的聲音也低沉下來,但仍然解釋道:“總之,從你們簽了合同,拿到證件開始,這裏的房間就是你們的私人空間了。從理論上來說,沒有你們的允許,我們公司的董事長也不能進。——我和頭兒也不行。”他看起來想勉強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有些沉重的氣氛:“隻要不鬧出太大的動靜,我們是不會管你們在自己房間裏幹什麽的。你們要是有本事,在基地裏,甚至從外面拐妹子或者漢子回來也沒關系。哈哈。”
雲濤勉強笑了一聲,其他隊員也都笑得生硬而虛假。樸副隊長也覺得無趣,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理論上,公司不會幹涉我們的婚戀自由。但是我們是突擊隊員,身份特殊。所以除非對象是隊内的成員,否則都需要上報,審查對方的身份家庭等不會對公司造成損害和威脅之後,才能批準。這一點你們要切記。”
雲濤默默地記着,他注意到,樸副隊長今天好幾次說到“理論上”這個詞。雲濤不明白他爲什麽要反複強調這個詞,但他現在對這些内容沒有興趣,所以也懶得多想。他還有很多疑問,光是圍繞買家具布置房間就有一大串,比如去哪裏買,怎麽買,以及最重要的,從哪裏得到買東西的電。疑問實在太多,所以反而沒必要問了。
以後會慢慢明白的。
老孟繼續走向下一間空房,安排了第二名新隊員。很快二樓就住滿了。于是雲濤和剩下的幾名新兵來到三樓,第一間就是空房。
按照剛才擲骰子得出的點數,這一間是雲濤的。他接過老孟給他的鑰匙,緊張而好奇地走進房門。這間房又和前面的那些不一樣,外間的牆邊都擺着書櫃,上面整整齊齊地碼滿了書籍。窗下是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别的陳設。
樸副隊長和老孟領着最後的新隊員離開房門,往下一間去了。雲濤站在房間中央,環顧四周,然後走到書桌邊,拉開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但這張椅子還是發出了一陣吱呀聲,而且有些搖晃。
這把椅子該換了。雲濤有些擔心把椅子坐垮,不敢亂動,伸手扶住書桌邊緣。這時他才發現,這張書桌已經非常陳舊,桌面上的漆已經被磨得斑駁不堪,露出木闆的紋路。桌子一角刻着幾個字,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一個名字。
顧芸芸。
這是誰?雲濤好奇地凝視着這個深深刻進木頭的名字。銳利的痕迹已經被磨得有些模糊,顯然已經刻在桌面上過了很久很久。是上一位住在這裏的突擊隊員刻的嗎?這個名字,是他的什麽人?雲濤出神地想象着一位突擊隊員拿着匕首,在這裏刻下這個名字的情景。他似乎能看到那位前輩專注而帶着微笑的表情。他後來怎麽樣了?退役?還是殉職?雲濤忍不住伸出手指,拂過那幾道刻痕。而這個時候,他又看到桌面上并不是隻有這一處字迹。
是的,這張舊書桌上除了這個名字,還遍布其他的字迹。他看到了寫上去的一串數字,看到了一句已經完全無法辨認的話,看到了一個日期:2461-09-14,還看到了一句含義不明的,似乎是詩的句子:
“你們以人血建立錫安,
以罪孽建造耶路撒冷。”
這些字的顔色,筆迹,深淺都各不相同,顯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雲濤的目光靜靜地掠過它們,想象着這張書桌擺在這裏的漫長歲月,和曾經在這桌子前坐着的突擊隊員們。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樸副隊長和老孟低聲交談着從門前走過。他趕緊站起身來,走出房門看了一眼。老孟馬上回過頭來:“啊,啊。你要吃夜宵嗎?我等會給你送過來。”
雲濤搖頭:“我不餓。”
“哦,不餓就早點休息吧,你們也辛苦了……”老孟絮絮叨叨地說着。而樸副隊長插話道:“你們還沒有拿到證件,現在先不要到處亂走。明天的早餐就先在樓下會議室解決一下,等手續辦完,就可以自己去餐廳吃飯了。”
“好。”雲濤目送着他們離開,身影在樓梯口消失,回到房間關上了門。然後他再次打量了一遍外間,突然覺得無所适從。這裏是他的私人空間,現在是他的私人時間。無論做什麽,都沒有人幹涉,也沒有人打擾。這種生活實在太奇怪了,沒有限制,沒有規定。沒有指示,沒有命令。所以他站在那裏,完全不知道幹什麽好。他很希望有人告訴他,幫他安排好。他甚至開始懷念教官的怒吼和工作人員的尖叫。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有些恐懼地舉步走進裏間。
裏間比外間更大,牆角處擺着一張寬大的雙人床,足有雲濤在訓練中心的那張床的兩倍寬。床上鋪着雪白的被褥,應該是老孟提前換上的,是天火公司的統一用品。雲濤注視着這張大床,想象不出一個人爲什麽要睡這麽大的床。他遲疑片刻,走了過去,輕輕地在床沿坐下。馬上他就跳了起來,因爲屁股感到了泡沫的柔軟和彈簧的彈性。他死死地盯着這張床,像是自己會被這奇怪的東西吞噬。良久之後,他才鼓起勇氣,伸手按了按床沿,然後又馬上縮了回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