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濤現在已經知道,安隊長隻是習慣壓抑感情而已,并不是真的喜歡闆着臉。傅明芳當然更清楚這一點,笑道:“應該就讓那保安隊的背鍋。我看就是那隊長習慣了亂搞才會成這樣。”
“當面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同事之間,必要的時候還是要裝裝糊塗的。”安隊長的語氣多少有些無奈。
傅明芳啧啧有聲:“那小混混太倒黴了。這樣丢了腦袋。”
“他是咎由自取。”安隊長不以爲然地回答道:“而且死有餘辜。我看他平時就是個仗着保安隊橫行霸道,無惡不作的東西。我們也算除了一害,另外也能不傷和氣地警示保安隊的人。”
“好啦,好啦,你考慮的周到。”傅明芳雖然這麽說着,語氣卻是不當一回事的樣子。接着她話題一轉:“這次任務失敗,你好不好向上面交代?”
安隊長輕松地回答道:“這次沒關系。上面其實也沒怎麽指望我們成功,隻是讓我們帶一下新人。畢竟到處都是叛軍和邪教的事情,這次抓不抓得住兩個人其實根本沒什麽影響。”
“那就好。”傅明芳松了口氣,笑道:“如果上面追究,你别再一個人扛了。我們大家一起扛。”
安隊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雲濤有些好奇,但隔着好幾排座位,看不到他的表情。安靜良久之後,已經有隊員發出輕微的鼾聲。雲濤以爲他們的談話結束了,正在發愁怎麽應對暈車,傅明芳突然又一次問道:“那幾個人既然抓住了,就這麽放走好嗎?帶回去多少也能交點差。”
“他們幾個都沒什麽價值。”安隊長的聲音有些低,似乎是在避免打擾其他人的休息:“放走他們,說不定還可以引起邪教内部的互相猜疑甚至混亂。”
“就是你說的那幾個什麽什麽祭司?你故意讓那老太婆帶話回去,離間他們的。”傅明芳也壓低聲音,雲濤很勉強才能聽清。
“是的。”安隊長言簡意赅地回答道。
于是傅明芳不再說話。
這一次是真的安靜了下來。大巴車向前行駛,在颠簸和搖晃中,那種另雲濤記憶深刻的惡心和暈眩感又一次襲來。他像其他隊員那樣蜷縮在狹窄的座位上,努力想要迫使自己睡去,因爲睡着了就不會暈車。但他做不到。
有些事情是人類無法主動完成的,比如屏起呼吸把自己憋死,或者在沒有睡意的時候強迫自己進入睡眠。雲濤數了羊和水餃,然而并沒有什麽卵用。正當雲濤難受地輾轉反側的時候,一個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雲濤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傅明芳那似笑非笑的漂亮臉龐。她向雲濤伸出手,掌心中托着幾顆白色的藥丸。雲濤疑惑地看了一眼藥丸,傅明芳微笑起來,拈起一顆送到他嘴邊。雲濤有些手足無措,當然,他不是擔心這藥有毒,而是傅明芳這種親昵的動作,還有俯身湊向他身前的姿勢讓他有些不适應。
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喂他吃藥……吃東西。他愣了片刻,才張開嘴。傅明芳馬上把藥丸塞進他嘴裏,然後笑着拍了拍他的臉頰,便轉身湊到另一位新隊員的座位上去了。
雲濤含着藥丸,一時間忘了該做什麽。他看着傅明芳一樣給另外那名隊員吃了藥,然後回頭,向他擠了擠眼睛,便往後座去了。這時藥丸的苦味在他口中彌漫開來,他這才想起來,趕緊吞下。
這是什麽藥?雲濤有些疑惑,因爲自己背上的傷口基本上已經好了,又沒有生病,似乎是用不着吃藥的。但他又莫名地不敢問,因爲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些害怕傅明芳。
這很奇怪,因爲她明明是個很和氣,對他很友好也很關心的前輩。她甚至還很漂亮。但雲濤每次看到她那明亮的,形狀完美而目光靈動的眼睛,就覺得有些想退縮,想逃避她的目光。所以傅明芳再次離開後座,從他身邊回到前排自己的座位時,他終于還是沒有開口,隻是默默地看着她雖然披着寬大的袍子也難掩線條優美的背影。
但很快,他就自己得到了答案。藥效讓他的感官變得有些遲鈍,意識和現實之間像是隔上了一層薄紗。暈眩和惡心的感覺消失了,伴随着一種奇怪的倦怠。他的目光有些迷離,而周圍的聲音卻像是突然和他拉遠了距離。接着強烈的睡意襲來,他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暈車藥幫助了雲濤和其他的新隊員,這一次旅程顯得不那麽難挨。第二天夜幕降臨時分,大巴車駛上了一段平坦而寬闊的公路。這段路和雲濤見過的所有的路都不一樣,黑色的路面像是凝固的泥漿,大巴車行駛在上面卻是平穩安靜。如果不看車窗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正在前進。
這就是傳說中的柏油路吧。雲濤出神地看着路面上的白線。上了這段路以後,來來往往的車驟然多了起來,絕大多數都是古代人制造的電動車輛。那些形形色色的車在大巴車周圍穿梭着,看得雲濤目不暇接。直到一位新兵突然喊了起來:“前面就是國都?”
雲濤不由自主地向前方看去。地平線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片璀璨的燈火,在夜幕下如同一整塊晶瑩剔透的固體,像是……琉璃。這塊琉璃發着光,把飄過夜空的雲彩染得五顔六色。雲濤吃驚的看着它,幾乎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