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深深地垂下頭,掙紮良久之後,才用一種夢呓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起來:“……我們是一起從南邊過來的……雖然同路,但是她一直穿着罩袍,不露臉……我也隻見過她一面……”
安隊長靜靜地聽着,沒有出聲。
“……年紀很輕,還不到二十吧……很漂亮……一看就不是普通姑娘……但是又說不出哪裏不一般……眼睛很有神,說話的聲音叮鈴鈴的……幹淨利落。”老婦人看向空地的邊緣,但目光的焦點卻向地平線的盡頭延伸過去,聲音在井台上悠悠飄蕩:“……沒什麽特别的特征,不過,我看到她總是戴着一串五顔六色的珠子,半透明的,閃閃發亮。”
雲濤馬上想起了自己的那串琉璃珠串。雖然已經有十年沒有戴了,但它們在雲濤的印象裏仍然晶瑩閃亮。老婦人口中的那個姑娘,戴的也是琉璃的珠子嗎?他出神地想着,想着明昭和風鈴。他們應該會一直戴着它吧?
于是老婦人接下來的話雲濤就并沒有再注意聽。他想着孤兒院,想着那些孩子們,想着琉璃珠串和關于重逢的約定,靈魂好像離開了軀殼。老婦人斷斷續續的聲音變得非常遙遠:“……聽說她是七年以前救過大祭司……後來就跟着大祭司了……大祭司最信任的人就是她……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這裏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她肯定早就走了,離開了這個縣……不會再來了……我不知道,隻聽說過什麽祝融計劃……”
老婦人講了很久,偶爾穿插着安隊長的一兩句詢問。最後老婦人終于沒什麽可講的了,安隊長便問出了最後的幾個問題:“你是哪個祭司的部下?洶湧祭司還是浸潤祭司?你們消溶祭司的空缺有人補上嗎?”
老婦人張大嘴巴,吃驚地盯着他,顫聲道:“這些事你都知道。”
安隊長不理睬她的驚訝,沉聲道:“回答。”
“我是激流祭司的人……”老婦人更加驚恐:“消溶祭司還沒有人擔任。”
“很好。你很配合。按照我們的承諾,你們可以走了。對了,幫我向浪濤祭司問個好,告訴他,公司對消溶祭司的事情非常滿意。”說完便轉身向突擊隊員們揮起手臂:“放他們走。”
老婦人的嘴巴張得很大,看着安隊長的眼神也像看着什麽靈異的東西。但其他突擊隊員們都已經放開了她的同夥,那些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她身邊,瑟瑟發抖。
“快走吧,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安隊長揮了揮手,神情變得有些刻意的兇狠。于是老婦人嗚咽般長長歎了口氣,腳步虛浮地走到剛剛那個被殺的同伴面前跪下,伸手抹過他的臉,合上了他茫然無神,一直瞪着天空的眼睛。然後她的另兩個同夥沉默地擡起屍體,悄無聲息地走向空地邊緣,很快,他們就全部消失不見了。
空地上隻剩下天火公司的兩撥人,還有那對母女,以及那名壯漢。突擊隊員們悄悄地聚集到了安隊長身邊,安靜得有些可怕,似乎能聽到風撥動陽光時發出的嗡嗡聲。安隊長垂着頭思索了一會兒,轉身對突擊隊員們道:“任務失敗。收隊。”
第一次任務就失敗了。雲濤非常沮喪。他反複思索着任務過程,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沒有發揮什麽作用。但現在他顧不上擔心這個,因爲他不敢确定任務失敗有沒有自己的責任。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壯漢和母女兩,壯漢的臉上現在亮晶晶的都是汗珠,瑟縮在那小屋門口,似乎在竭力蜷縮成一團以免被人注意,這讓他高大的身體看起來有些可笑。那母女兩則緊緊摟在一起發着抖,女人垂着頭,看不清表情。但那小姑娘卻一直在看着雲濤,目光中帶着詢問,當然還有信任。
雲濤勉強向她露出一個微笑。小姑娘馬上明白,她們沒有危險了。她的表情一下子輕松下來,伸出小手搖晃着媽媽的胳膊,同時湊到媽媽耳邊輕輕地說着什麽。很快女人就擡起頭看向雲濤的方向,然後就是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樣的情景讓雲濤感到開心。他一邊和其他突擊隊員一起列隊,一邊向女人輕輕點了點頭。而這時那保安隊長終于按捺不住,逡巡着走過來,彎着腰,滿臉堆積着僵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各位……各位領導,各位長官……我們實在不知道你們突擊隊要執行任務……”
安隊長看也沒看他一眼。而樸副隊長毫不掩飾憤怒地回答道:“我們會如實向上級遞交報告。至于你們是故意還是無心,你們自己向調查人員解釋吧。”
保安隊長臉色灰敗,哀求道:“長官,饒了我們吧……我們真的是無意的。您知道調查員的手段……他們隻要來了,不管青紅皂白就會先脫我們一層皮……”
雲濤看着他臉上和女人剛才一樣的絕望,莫名地感到一陣快意。這時安隊長終于開口了,他目光冷峻地打量着保安隊長,沉聲問道:“你剛才說我們是叛軍。”
“對,對不起……”保安隊長汗出如漿,拼命道歉:“這是誤會,誤會……”
“這也太巧合了。”安隊長不爲所動,冷冷地盯着他:“正好在我們要抓捕重要目标的時候,你們把我們誤認爲叛軍,并且差點和我們發生沖突,很難讓人相信不是有人故意挑撥。是誰給你們的消息。”
保安隊長回頭看了一眼壯漢,對兩名隊員喊道:“把這小子帶上來。”
兩名保安隊員馬上撲了過去。壯漢哀嚎一聲,卻不敢作任何反抗,像剛才那小姑娘一樣被拖到了安隊長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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