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是好人。”壯漢并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伸手去抓她:“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吃肉,吃糖。給你穿花衣服。”
但小姑娘不爲所動,躲到了雲濤身後。壯漢繞着桌子追了過來,那女人哭喊着想拉住他的手,卻被他一腳踢開了。女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滾着,小姑娘則從雲濤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看了一眼,喊了聲媽媽,然後就哇地哭了。
雲濤知道不對勁,但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種情況。他想起安隊長的命令,不許參與其他人的糾紛,所以他遲疑着,最後站起來決定離開。但小姑娘在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衣角,讓他無法舉步。而這個時候,那壯漢已經繞到了他面前,突然伸手,抓向他身後的小姑娘。
雖然決定不參與他們的糾紛,但雲濤還是不由自主地一伸手,擋開了壯漢的手臂。那家夥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雲濤,接着就怒道:“哥們,這事和你沒關系。别多管閑事。”
“哦,好。”雲濤努力控制着呼吸的頻率,回答道。
壯漢臉色稍緩:“算你識相。”然後便走到雲濤身側,再次抓向小姑娘。
這一次,沒有了雲濤的遮蔽,小姑娘被壯漢像抓小雞一樣抓了起來。她驚恐地哭着,但掙不開壯漢的手。雲濤默默地看着,反複在心中背誦着安隊長的命令。
不要參與其他人的糾紛。不要多管閑事。不要随便出手。不要暴露身份。
命令就是命令,所以他什麽都不能做。那壯漢把小姑娘夾在腋下,徑直走向門口,還不忘得意地對雲濤說一聲:“叨擾了。”
但雲濤眼中卻隻有小姑娘的目光。本來大而靈動的眼睛現在正在死死地盯着他,雲濤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失望,或者還有鄙視。這樣的目光讓雲濤感到自己背叛了她,抛棄了她,出賣了她。他有些難以忍受這樣的目光,覺得一定要做點什麽才行。
可是他又不能違反命令,這讓他心急如焚。
當那壯漢夾着小姑娘就要走出門口的時候,雲濤終于想起,他剛來的時候是向女人讨要保護費的。女人顯然沒有能力給他,他才要帶走小姑娘。想到這一點,他馬上站了起來,向着那壯漢高聲喊道:“等等。”
壯漢停下腳步,回頭戒備地看着他,問道:“哥們,什麽事?”
雲濤又思索了一遍,确認沒有違反命令而且有必要,才試探着問道:“你來這裏,是爲了那個……保護費,對吧?是要電嗎?我給你,你就不用帶走這小姑娘了吧?”
壯漢驚訝地看着雲濤,良久之後,才滿臉懷疑地問道:“你給?你知道要多少電嗎?”
雲濤搖頭道:“不知道。要多少?”
壯漢滿臉不屑的表情,搖着圓滾滾的腦袋,嗤笑道:“不知道還裝什麽大瓣蒜啊。哥們,你給不起。”
雲濤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尖。他對這些事情完全沒什麽概念,既然壯漢這麽說,他隻好呐呐地問道:“到底多少?”
“她欠兩個月的,每個月十度。”壯漢斜睨着雲濤:“一共二十度。你要是肯幫她給,我就放了這小丫頭。怎麽樣?”
雲濤松了口氣,趕緊掏出那堆電卡,從其中挑出兩張十度的遞了過去:“這是二十度電。”
壯漢顯然沒想到雲濤竟然真的拿得出來那麽多電。他盯着雲濤掌心中反射着燭光的兩張金色圓片,片刻之後,目光又移動到雲濤手中的那一堆電卡上,目光中的貪婪幾乎要噴薄而出。良久之後,他才吞了口口水,突然一把搶過那二十度電,然後松開手讓小姑娘滑落到地上,臉上閃過一抹陰狠的神情,但緊接着又堆起做作的笑容:“哎喲,哥們,看不出啊。出手挺大方的。”
雲濤卻不是很願意和對方說話。他看着小姑娘連滾帶爬地跑向一樣連滾帶爬的沖過去的女人,母女兩抱在一起,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心中有些隐隐作痛,卻又感到輕松,滿足,甚至還有些自豪。所以,他隻是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聲:“嗯。”
那壯漢臉上的陰狠更加明顯,但仍然勉強擠出笑容:“哥們,是外地人吧?一個人來長陽?”
雲濤仍然在看着小姑娘。小姑娘一邊抱着女人哭,一邊眼淚汪汪地轉過小腦袋看着他。圓而且大的眼睛裏雖然溢滿淚花,但剛才那種失望的目光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感激,親切,當然還有徹底的信任。雲濤喜歡别人用這種眼神看自己,雖然他對這訓練中心之外的世界一無所知,别人的談話他大部分聽不太懂,但他看得懂别人的目光和表情。他知道自己這次做得對,所以他開心地看着小姑娘,同時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嗯。和我表哥一起來的。”
雲濤的态度讓壯漢的臉幾乎扭曲成了一團。但他最後還是死皮賴臉地問道:“小麗運氣真好,碰到你這樣的客人。不知道哥們打算在小麗這裏呆多久?”
“等我表哥來找我。”雲濤終于回頭看了壯漢一眼,直覺讓他感到了一些危險的氣息。壯漢則閃爍着目光,不敢與雲濤對視,讪笑道:“好,好,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快活了。”
壯漢說完就轉身離開房門,雲濤聽見他急匆匆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很好。雲濤對自己這次的做法非常滿意。既沒有違反命令,又保護了那個小姑娘。——他相信自己剛才是保護她。他回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兩盤燴面片,笑道:“你們還沒吃完,繼續吃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女人并沒有向他道謝,而是憂慮而焦急地喊道:“小兄弟,你快走吧。”
雲濤吃驚地看着她,完全沒想到女人會這樣對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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