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面巷子裏。”女人甜甜地笑着,雲濤感覺到她比剛才輕松了很多。他突然覺得莫名的開心,因爲自己的行爲讓别人高興了。女人摟着他的手臂,開始移動腳步,雲濤也開始邁步。但這姿勢的确是有些不方便行動,他實在不明白對方爲什麽要這麽走。他有些想問,但對方的臉貼着自己的肩,臉上厚厚的那層白後面似乎流淌着滿足。他看向對方的眼睛,但隻看到兩排長而粗黑的,不自然的睫毛掩映着的目光中清晰地陶醉着幸福。
雲濤突然覺得什麽都不問才是最好的。于是他保持着沉默。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很快感到那女人的身體出奇的軟,像沒有骨頭那麽軟,而貼着自己手臂的,滾動着的兩團尤其柔軟。這種柔軟的觸感讓他莫名的心跳加速,體溫升高,步伐也僵硬了起來。可當他想要掙脫這種摟抱的時候,卻突然感到有些不舍,因爲這樣其實很舒服。
所以,他最終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沒說,隻是和女人緊緊地靠在一起,走近了巷子深處的黑暗中。
“還有多遠?”雲濤第三次問起這個問題時,已經和女人一起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彎彎繞繞地在黑暗狹窄的小巷中穿來繞去,幾乎已經到了縣城的邊緣,卻始終也沒有抵達女人說的旅館。
當然,他并不累,因爲這點路對他來說最多隻能算散步。他也不急着睡覺,因爲還沒到他慣常的就寝時間。他并不緊張,雖然保持着警覺。他甚至有些奇怪地希望路再長一點,這樣就可以讓那女人再多抱一會自己的手臂。
因爲這樣真的很舒服。
他隻是想要快點找到旅館,否則老馮可能會找不到他。
女人身上刺鼻的香味大概是因爲開始習慣,所以感覺已經變得柔和了不少,很好聞。雲濤默默地感受着女人光滑而溫暖的肌膚摩擦着自己的手臂,克制着撫摸一番的沖動。而她第三次,帶着歉疚的口吻回答道:“就快到了。”
于是雲濤便不再問。
但這次的确很快。兩人轉過一個彎,踏上一條崎岖而曲折的小巷,路面上的石塊不知道是何時鋪成,光滑而潮濕,即便是雲濤,也不得不放慢腳步。小巷兩邊的房子低矮而破舊,在晚風中輕輕地搖晃。如果說縣城大街上的房子是木闆房,那這裏的房子隻能稱得上木片,甚至有些部分隻能用篾片充數。風從木片的縫隙和篾片的孔洞中擠過,發出陣陣尖銳的呼嘯聲,像是随時要把這些房子吹倒。
因爲路面濕滑,所以女人摟得雲濤的手臂更緊,兩人的姿勢和步伐更加别扭。但這條巷子不長,雖然隻有一兩扇窗戶亮着模糊的燈光,但女人還是準确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在一棟木片房門前停下,終于放開了雲濤的手臂,微笑道:“到了,就是這裏。”
雲濤一邊活動着被她抱住的,已經酸麻的那隻手臂,一邊注視着她推開那扇輕而且薄的小門。門裏黑洞洞的,很難看清什麽,但雲濤本能地感覺到安全。女人回過身來,略顯急促地招呼道:“小兄弟,進來吧。——小心頭。”
雲濤有些奇怪。自己已經到了這裏,爲什麽女人還一副害怕他離開的模樣。但既然對方擔心,他也就不再遲疑,彎下腰跨過了小門,進入了黑洞洞的小屋。
這裏就是旅館嗎?雲濤有些疑惑,因爲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樣,跟書中的也不一樣。女人在他身後關好門,然後摸索着點燃了一支蠟燭。溫暖的黃光馬上堆滿了低矮的房間,雲濤總算看清了屋裏的景象。這屋子大概就和自己在訓練中心的寝室那麽大,陳設簡單,隻有屋角的一張床,一張沒有打磨的木闆桌,和兩張小木凳而已。雖然簡陋,但倒算整潔,鋪着碎磚塊的,凸凹不平的地面也被掃得幹幹淨淨。
但雲濤随即吃了一驚,因爲他看到那張床上躺着一個人,燭光亮起之後,那人才慢慢地爬起來,坐在床上揉着眼睛,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
她像小涵一樣瘦小,隻是不那麽黝黑。小小的臉,尖尖的下巴,五官都很精緻,眼睛又圓又大,隻是因爲剛剛醒來而沒有什麽神采,烏黑的眼珠茫然地轉動着,最後落在門口的雲濤身上。然後小姑娘渾身一震,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靈活地跳到地上,對雲濤禮貌地鞠了一躬,小聲招呼道:“叔叔好。”
“你好。”雖然教官提醒過他們,叛軍也會利用小孩子發起攻擊,但雲濤還是覺得這個小姑娘給他帶來了安全感,讓他覺得輕松。
“叔叔請喝水。”小姑娘跑到屋角的一隻木架子前,翻出一隻白色的瓷杯,細心地擦拭了一遍,然後從一隻陶壺裏給瓷杯倒上水,再端到雲濤面前。
這個時候,女人則拉着雲濤在桌子邊坐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半支蠟燭在桌面上立好。雲濤看了看桌子上的另兩隻黑乎乎的陶杯,遲疑了片刻,還是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而小姑娘已經轉向女人,小聲叫了一句:“媽媽。”
原來她們是母女。雲濤端着茶杯,注視着她們。小姑娘的語氣帶着詢問,而目光裏則帶着期待甚至乞求。女人卻不敢看她的眼睛,轉過頭凝視着跳躍的燭火,低聲道:“靈靈乖,去香姨家裏睡覺好不好?明天早上媽媽買吃的回來,給你做早餐。”
“好。”小姑娘的語氣雖然失望,但還是乖巧地答應一聲,轉身走向房門,然後在門口回頭向雲濤打招呼道:“叔叔再見。”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