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現在他感到很尴尬,因爲他隻是來看看哭聲的情況的,剛才出聲也隻是覺得這裏的工作人員審訊方式很不合理,這樣沒有效率而且達不到目的。但這裏的這些家夥很不負責任,竟然馬上把這件事情丢給了他,而且他們自己還走了,不給自己提供其他的信息和細節。還有,這些家夥們說的話都有些莫名其妙,笑容也讓人感到不适。
但既然現在有了機會,試試自己的訓練,看看在實際運用中有什麽問題也好。雲濤再次回想了一遍安隊長的話,确定了自己并沒有違反他的命令,于是放下心來。
現在這間大房間裏隻有他和兩名叛軍嫌疑人,顯得空蕩蕩的。這棟小樓顯然已經有了很久遠的曆史,牆上的白灰已經剝落了好幾塊,露出的磚縫裏甚至長出了青苔。水泥地面也被磨得凸凹不平,到處都是斑駁的痕迹。而房間的一個角落裏,還有一塊刺目的烏黑,在那附近的牆上飛濺着一片暗色的斑點。幽暗的燈光灑在這些東西上,讓人莫名地覺得悲傷。
這裏大概是一間專門的審訊室吧?雲濤想。有多少人在這裏受過審?他能聽到門外那三個西裝男的對話聲還在傳來,讓他越聽越迷惑:
“把那弟兄一個人留在那沒問題吧,要是突擊隊的人出了什麽事,我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别逗。你也知道他是突擊隊的。别說那兩個小姑娘,就算剛才我們那麽多人一起上,估計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小姑娘,不是站長說給他留着嗎……我們這麽做會不會……”
“哎呀呀,突擊隊的弟兄要來審訊她,我們怎麽敢違抗呢。哈哈哈。”
“也是。我也想看看那老東西吃癟的樣子。”
雲濤仔細聽了片刻,覺得這些對話毫無價值。他把注意力轉回房間内的兩名嫌疑人身上,那名少女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房間中央,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天花闆上的那盞瑩白色的節能燈。清冷的熒光灑落在她的肌膚上,傷痕和一團團粘糊糊的污物之間露出的白皙似乎有着玉一般的質地。雲濤非常難以理解,這些家夥爲什麽要選擇這個嫌疑人作爲突破口,因爲她看起來并不是那麽容易被打開心理防線。雖然已經奄奄一息,但雲濤能看得出來,她似乎在拼死保護着某樣東西,大概死亡也不能使她屈服。
所以他轉過目光,看向牆角那名小姑娘。她已經停止了哭泣,黝黑而滿是傷痕的小手正緊緊抓住破舊的亞麻布衣服的下擺,露出兩條有些過于纖柔的小腿,渾身顫抖着。從她那披散在面前的雜亂頭發之間,雲濤能看到一縷她的目光,充滿了恐懼,絕望,厭惡和仇恨,當然還有令人難以直視的悲哀。
這個小姑娘明明是更好的突破口。雲濤不明白他們爲什麽不審訊她。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雲濤聽出他們似乎是想把這小姑娘留給這變電站的站長親自審訊。但雲濤想不出有什麽必要。他覺得自己應該試試,或許能得到一些成果。于是他從少女身邊轉身,舉步走向小姑娘。
但雲濤還隻來得及邁出一條腿,另一隻腳踝就被死死地抓住了。抓住他的那隻手纖細而無力,但指甲卻刺得他有些疼痛。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隻一樣黝黑,滿是傷痕,而且纖柔得有些瘦削的手,目光順着手背上的青筋,爬過她纖細的手臂,再越過單薄的肩,最後停留在那張蒼白的臉上。
那張臉已經轉了過來,空洞的眼睛看着雲濤,但這一次,雲濤似乎看到那深處閃耀着微光。殘破的上嘴唇和烏青的下嘴唇顫抖着,終于微微張開,吐出一句無力卻又清晰的話語:“别碰她。”
這句話給雲濤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不是乞求,也不是商量,而像是一種命令。雲濤幾乎下意識地準備服從,然而突然想起,她并不是命令者,自己才是。
“你想對我幹什麽都行。不許碰她。”這次聲音更大,更清晰,也更堅決。雲濤有些疑惑,對方似乎并沒有這樣說話的資格。他在訓練中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這讓他有些慌亂,因爲他不知道怎麽應對。但他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她在保護那個小姑娘。
很好。看來這就是她的弱點了。雲濤回想了一下訓練中學到的知識,決定從這裏找到突破口。于是他再次蹲下,按照學到的方式,故意用一種毫無感情的聲音回答道:“好。你把情況交代清楚,我就不碰她。”
“交代什麽?”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避開目光。但他知道,必須正面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才能獲得情報。所以他嘗試着擺出一副冷酷無情的神态,用兇狠的目光盯着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爲什麽加入叛軍?你們的領導人是誰?你們的組織有多少人?據點在什麽地方?”
“我不是叛軍……”對方喃喃地回答道:“真的不是……你們把我抓來,不就是爲了玩我嗎?直接來就行啊……又想了什麽新花樣來折磨我嗎……”
雲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本能地感到對方的話或許是真的,但理智告訴他不能輕信。教官說過,叛軍都是些陰險狡詐,滿嘴謊言的家夥,一個标點符号都不能相信。所以,他搖了搖頭,決定攻擊對方的弱點。于是他再次站起來,轉向那小姑娘道:“我還是換個人問吧。”
“姐。姐。”那小姑娘凄厲地嘶喊起來,讓雲濤感到自己好像是一頭吃人的怪獸。地上的少女聽到哭叫,一個激靈,突然撐起身子一撲,再次抓住了雲濤的腳,同時痛苦地喊道:“你們到底想怎麽樣,想怎麽樣。”
雲濤内心深處感到有些遲疑,感覺好像正在做着不該做的事情。但他又想起了教官的話,教官說過,叛軍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會裝可憐來博取同情,絕不能放松警惕。所以雲濤爲自己的遲疑感到羞愧,他堅決地一彈腿,想要甩開少女的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抓得比他想象中緊很多,他不但沒有甩開,而且被她張開嘴,一口咬住了小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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