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濤知道,隻要那哭聲還在持續,自己恐怕就難以入睡。自己爲什麽對哭聲這麽敏感?上一次聽到哭聲是什麽時候?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人哭了,在訓練中心裏是沒有人會哭的。因爲從到那裏的第一天開始,就有人用生命告訴了他們,那裏沒有憐憫。與其耗費氣力去無意義地哭泣,還不如省下精力來讓教官滿意。
所以,哭聲讓雲濤想起了一個已經有些模糊的小女孩的面容,瘦小,黝黑,大大的眼睛裏總是泛着淚花。雖然有很多東西都已經記不清楚,但雲濤确定,自己說過要保護她,要保護大家。
我就是爲了保護她,保護明昭,保護風鈴,保護大家才來當突擊隊員的。雲濤想起了這件事。而想到這件事讓他更加不安,因爲他難以抑制地感覺到哭聲好像就是小涵發出來的。他焦慮地在窗前來回踱步,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直到他想起安隊長并沒有禁止他們離開這棟樓。
雲濤仔細回想着安隊長的命令,最後終于确認,安隊長其實并沒有明确地禁止他做什麽。安隊長是這麽說的:“盡量不要離開這棟樓。”“盡量不要和這裏的保安隊員打什麽交道。”“盡量不要……”
對。離開這棟樓的話,應該不算違反命令。雲濤想到這一點之後,激動而緊張地走向門口。他拉開房門,看了看幽長安靜的走廊,其他突擊隊員們的房門都緊閉着。雲濤遲疑片刻,終于還是跨出了房門。
夜間的變電站靜悄悄的,但在雲濤眼裏,就像是一座堡壘。他注意到辦公樓樓頂邊緣架着的機槍,注意到圍牆下巡邏的保安隊,注意到一隊防暴隊員正在全副武裝地聚集在圍牆的大門口内,背上的制式長劍閃爍着清冷的月光。這座變電站戒備森嚴,畢竟這是天火公司在這個省份最關鍵的建築物,或許要加上之一。
雲濤知道這裏不用擔心叛軍的襲擊。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着發出哭聲的那幾棟小樓走去,很快就鎖定了确切的目标。随着距離越來越近,他聽到了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複雜的聲音,除了不止一個人的哭聲,還有尖叫和呻吟,有哀求和祈禱,當然還有咆哮聲,辱罵聲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這些聲音讓雲濤感到恐懼,因爲他想象不出來那裏的景象。那些聲音勾勒出一個未知的世界,正是未知,才讓雲濤感到恐懼,因爲他并不害怕任何已知的敵人。
雖然變電站周圍戒備森嚴,但内部卻空蕩蕩的。雲濤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其他人,他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到那棟小樓下,有些緊張地注視着門中那道燈火通明,但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走廊。刺骨的寒風在走廊中滾動着,哭聲和那些可怕的聲音就是從這裏面發出來的,雲濤已經确定了這一點,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想找個人問問,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思索片刻之後,他還輕輕舉步,像是躲避着什麽一樣走進了樓門。他走過一扇又一扇緊閉的房門,傾聽着門中傳出的千奇百怪的聲音。當他走到走廊盡頭時,終于看到了一扇開着的門。
這間房間比這棟樓裏其他的房間都大,相當于雲濤那棟的會議室。從門口看去,房間裏的情況一覽無遺。這裏聚集着十多個保安隊員,以及三兩個黑西裝的工作人員。他們圍着一個光着身子的家夥,雲濤不知道他的身份,隻知道他和這裏其他的人都是男性。隻有房間的角落裏蜷縮着一個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一歲,或者十二歲,披散着頭發,看不清她的面容。哭聲正是她發出的,近距離聽起來,已經變得讓人難以忍受的沙啞。雲濤一時有些奇怪,不知道她爲什麽哭,因爲她好好地蜷縮在牆角,并沒有人靠近她,更沒有人傷害她。
“沒意思。這個已經殘了,跟個水缸似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雲濤正在思索着面前這幅他不能理解的景象,那個人群正中被圍着的光身子的男人開口了。他一邊往身上套着衣服,一邊意興闌珊地說道。
“是你那話兒太小了吧,哈哈哈。”兩個保安隊員嘲笑起他來,雲濤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但能聽出笑聲中的惡意。
最外圍的兩個保安隊員則迫不及待地喊道:“該我們,該我們了。”
“你們兩個門都不看了,叛軍來了怎麽辦?”一個黑西裝的男子笑道。雖然像是責備,但沒有任何真正要追究的意思。
“叛軍不敢來這裏。這不是剛剛調了一個保安中隊,一個防暴隊過來麽。剛才還來了那麽些突擊隊員。給叛軍十個膽子也不敢來。”一個保安隊員迫不及待地擠向人群内,同時解開了自己的腰帶。
另一個則滿臉谄媚地笑道:“你們都爽過了,也該讓我們嘗嘗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們都半年沒嘗過女人味兒了。”
“你不會去縣城找啊。縣城大把女人,三五度電就能爽一發。”一個西裝男笑嘻嘻地說道。
那保安隊員苦着臉:“别提了。我們變電站h縣城分公司一直不和。我們隊長上次h縣城那邊分公司的保安隊長爲了搶個妞,打起來了。他們吃了虧,等着弄我們呢。我們可不敢去。”
其他人大笑起來。那西裝男一邊笑,一邊催促道:“你們快點。其他人都散了吧。站長要是看到,總歸不好。”
“好咧。”保安隊員們七嘴八舌地答應着,轉身走向門口。直到這時,雲濤才從他們閃開的縫隙中看到,他們圍着的除了那個光身子的男人,還有他腳邊的一名少女。
這名少女也光着身子,癱在地上的一條肮髒不堪的破布單上,一動也不動。雲濤乍看之下還以爲她已經死了,但随即注意到她肚子在微弱的起伏。慘白的燈光灑在她滿是傷痕的身體上,即使是雲濤這樣受慣了傷,更見慣了傷的也覺得有些慘不忍睹。因爲雲濤能分辨出來,制造那些傷痕的目的是讓她痛苦。她的臉上也不能幸免,青紫和腫塊,還有血污和一團團黏糊糊的污物讓她的相貌根本無法分辨,隻能大緻看出她的年齡在十七歲,或者十八歲。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