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是突擊隊員了。”雲濤走向梁醫生,看着她手中的那顆卷心菜,自責地說道:“但還不算合格。”
“你們一直在訓練,沒有實戰經驗嘛。”梁醫生不以爲意地微笑着:“我沒事,你不用多想。等會吃了飯,再來給我看看你背上的傷吧。”
雲濤趕緊擺手:“不用,我沒事。你照顧其他人吧。對了,三十三号怎麽樣了?”
“其他人都已經處理好了。至于三十三号,”梁醫生歎了口氣:“她沒挺住。昨天半夜十二點剛過就死了。”
“又少了三個人……”雲濤輕聲嘟哝道。梁醫生也沉默不語。片刻之後,她才勉強笑道:“好了,你也出去等吧。現在你們沒什麽事,等會還是來讓我看看。畢竟你昨天也參加了戰鬥,挺激烈的不是嗎。傷口惡化就麻煩了。”
其實,雲濤很喜歡讓梁醫生檢查身體。他喜歡離梁醫生近一些,喜歡聽她的呼吸聲,喜歡她身上的藥味和香氣,喜歡她的手拂過自己的肌膚那種溫軟的觸感。他已經十九歲了。雖然嚴酷和枯燥的生活壓抑了人性,但某些本能終究會悄悄覺醒的。那麽,作爲這裏最親近的,也是對他來說唯一有着性别特征的梁醫生,就對他産生了異性的吸引力,隻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所以,這次他沒有拒絕,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好,那我就要第一百零一次去麻煩你了。”
梁醫生嫣然一笑:“你們已經結束訓練了,不算。”
雲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嘿嘿笑着,然後走出了廚房。
還活着的新兵們已經全部到了餐廳,但仍然顯得安靜而空曠。新兵們偶爾會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但幾乎沒人說話,更不會閑聊。這使得他們看起來相處并不融洽,而是疏遠和陌生,但新兵們自己知道,他們互相之間都非常信賴,隻是不會表現得很親熱。
雲濤也是一樣。他的朋友都死了,剩下的新兵隻是夥伴而已。他們互相之間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偶爾有人低聲談論幾句,内容也是日程的安排,或者彼此的傷勢。雲濤則開始回想昨天訓練中心遭到的入侵,那名以勝利者的姿态死去的入侵者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特别是他最後那同情和悲憫的目光,讓雲濤感覺自己才是被殺的人。
他說的祝融計劃到底是什麽?和自己有關系嗎?雲濤知道好奇是危險的,也是禁止的,但仍然止不住去想。昨天那最後一名入侵者死去以後,安隊長并沒有打開文件櫃,去查看祝融計劃的資料,而是對新兵們說:“我們沒有得到授權,所以任何人禁止翻閱這裏的任何文件資料。”
雲濤總覺得,安隊長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驚慌,而且給雲濤一種他是說給他自己聽的,而不是向着新兵們說的感覺。現在那隻文件櫃就在大樓的五樓,沒有任何保護。隻要雲濤願意,就可以去打開它,看到所謂的祝融計劃到底是什麽。
但雲濤終究隻是想想而已,沒有付諸行動。因爲這是命令,而服從已經從丁一辰倒在水泥廣場上的那一刻開始,就刻進了新兵們的骨髓,成爲了他們的本能。
“孩子們,吃早餐吧。”當金色的陽光擦着山尖落進餐廳内的時候,梁醫生從廚房走了出來。雲濤和其他新兵一起站起來走向廚房,領到了自己的那份簡單的食物。因爲隻有梁醫生一個人,所以早餐隻有烘熱的面包片,水煮雞蛋,以及涼拌卷心菜而已,和以前那豐富的種類無法相比。但雲濤吃得很香,當他偶爾看一眼一邊吃一邊默默地思索着問題的梁醫生時,更感到這是他來到這座訓練中心以後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頓飯。
吃過早餐以後,新兵們仍然各自進行了一些訓練,因爲這已經成了他們的習慣或者本能,不這麽做的話,他們就會感到坐立不安,好像丢失了什麽東西。雲濤也一樣。所以他去了大樓另一側的那棟食堂和倉庫一樣低矮,占地面積卻更大的室内訓練中心。這裏早就被教官模拟成了各種不同的室内環境,讓新兵們學習相關的技巧。雲濤練了一會兒劍術,直到背上的傷口讓他無法繼續堅持。然後他練習了一會兒下肢力量,接着就去文化課教室看了一會兒書。然後他和其他新兵們一起,吃了梁醫生做的簡單的午餐。再睡過一個午覺,便和另三名新兵一起在訓練中心周圍巡視。
群山安靜而沉默,沒有入侵者出現。太陽落山之後雲濤回到食堂,吃過晚餐之後便再次來到了梁醫生的醫務室。這裏靜悄悄的,其他新兵們都不在。雲濤自己也沒有發現,他是下意識地拖延到這個時候來的,因爲他更喜歡和梁醫生獨處的感覺。
“怎麽現在才來,我一直在等你。”雲濤走進房門,正在凝視着窗外黑沉沉的群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梁醫生馬上站了起來:“快去趴好,我看看你的傷。”
雲濤順從地脫下上衣,在那張熟悉的小床上趴了下來。看着正在忙碌地準備醫療用品的梁醫生,他終于忍不住問道:“梁醫生,你在想什麽?”
梁醫生微微一愣,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雲濤,目光似乎有些遲疑。見她沒有回答,雲濤便不再多問,轉過臉去看着窗外的群山。他第一次發現這些山在月色下竟然那麽美,山上的密林披着銀光,伴随着呼嘯的風聲俯仰,搖擺,起舞,讓山也像活起來了一般,有了呼吸和脈搏。他出神地看着,有些奇怪自己爲什麽這麽久都沒有注意到這幅畫卷,直到梁醫生來到他的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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