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孩子們排好隊,離開宿舍樓來到更衣室統一洗漱,然後又一起來到大樓邊的那棟餐廳吃了豐盛的早餐。接着,工作人員就帶他們一起來到水泥廣場上,排好了隊列。
朝陽看來才剛剛升起,隻來得及爲盆地周圍那連綿的山巒鍍上一層金邊。絲絲縷縷的白霧缭繞在密林間,讓陰影中的盆地還有些幽暗之感。從各個地方招收而來的一百多名孩子叽叽喳喳地在水泥廣場上說個不停,讓工作人員們頭疼不已。眼看着隊形就要開始散亂,總教官終于及時出現了。
相比他魁梧得有些超常的身材,教官的眼神更讓這些孩子感到恐懼。所以一看到他那锃亮的光頭,孩子們就自覺地住了嘴。雲濤緊盯着教官腰間那把雪亮的匕首,心中暗自有些羨慕。
“站好,報數。”教官臉色陰沉地對着孩子們低沉地咆哮道。
“零零一。”“零一九。”“零零四。”孩子們亂糟糟地報起數來。教官馬上發出憤怒的吼聲:“零零一之後是零零二。誰再報亂了的話,将會受到懲罰。”
孩子們吓了一跳。教官的臉色告訴他們,這不是說着玩的。于是,第二次報數就算是順利的結束了。但教官依然非常不滿,對着孩子們怒吼道:“你們這些蛆蟲,連報數都不會,隻配死在茅坑裏。從現在起,每個人都記好自己的編号。聽到沒有?”
“聽到了……”
“知道!”
“好——”孩子們仍然亂糟糟地回答着。教官更加憤怒,粗壯的脖子上青筋似乎就要迸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回答是,長官!”
“是,長官。”有幾個孩子乖巧地做出了回答,但更多的孩子面面相觑,還有兩個低聲竊笑起來。教官再次怒吼道:“回答呢?蛆蟲們?”
“是,長官。”這次大部分孩子都做出了回答。
“蛆蟲們,我聽不見。你們要死在茅坑裏了嗎?一點力氣都沒有?”教官仍然不滿意。
“是,長官!”孩子們一齊用盡全身的力氣高喊道。
“我聽不見!”教官顯得非常煩躁:“要不要我把你們送回茅坑裏,讓你們爛在那裏?”
“是,長官!”雲濤聲嘶力竭地喊道,孩子們整齊的聲音幾乎把他耳膜都震破了。
“指望你們這些蛆蟲成爲突擊隊員,真是笑話。”教官不屑一顧地從鼻子裏噴出一股粗氣。
“我們不是蛆蟲。”突然有一個孩子的聲音響起。雲濤不用看,就知道這是丁一辰。那孩子正憤怒地盯着教官,滿臉漲得通紅。
“我允許你說話了嗎,蛆蟲?”教官冷冷地盯着他。
要團結。雲濤想。團結起來就不用怕這位教官了。所以他和其他孩子一起喊道:“對,我們不是蛆蟲。”
教官卻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依然盯着丁一辰:“想說話以前,要先報告。我允許以後才可以發言。”
丁一辰愣了愣,舉起手來:“報告長官,我想發言。”
“你是誰?”教官仍然盯着他:“誰想發言?”
“我叫丁一辰……”
那孩子錯愕地回答道。
“我不在乎一條蛆蟲叫什麽名字。”教官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我隻會記編号。另外,我不在乎蛆蟲想什麽。你有事情,必須請求我。”
“是,長官。”丁一辰馬上回答道:“報告長官,新兵一百零五号,請求發言。”
“一百零五号,出列。”教官盯着丁一辰,冷冷地喊道。
丁一辰遲疑片刻,走出隊列,來到教官身邊,努力擡起頭仰視着他。教官也不看他,而是惡狠狠地盯着隊列裏的孩子們,吼道:“一百零五号,準許發言。”
“我們不是蛆蟲,長官。”丁一辰的聲音有些顫抖,分不清是因爲憤怒還是恐懼。
“對,我們不是蛆蟲。”幾個孩子附和道。
“我允許你們發言了嗎?”教官盯着其中一個孩子:“我隻允許一百零五号發言。”
附和的孩子們哆嗦了一下,恐懼地住了口。于是,丁一辰隻能孤獨地站在教官身邊。孩子的身形顯得微不足道,但仍然鼓起勇氣,像給自己壯膽一樣高聲喊道:“長官,你沒有權力侮辱我們。”
教官垂着頭,死死地盯着那孩子,臉上的傷疤似乎變成了暗紅色。沒有孩子敢看他的眼睛,而在那令人戰栗的目光下,丁一辰求援般地回過頭看了看夥伴們。雲濤看得見他的腿在顫抖,他舉起手來,大聲喊道:“報告長官,新兵一百一十七号請求發言。”
教官像是沒有聽見雲濤的話一般,繼續盯着丁一辰。雲濤正遲疑着要不要直接說出自己的意見,他卻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冰與鐵的摩擦一般尖銳寒冷,令人不适:“你這是質疑我嗎?蛆蟲?”
雖然正在顫抖,但那個勇敢的孩子還是堅持着,艱難地回答道:“是的,長官。我們是來接受訓練的,不是來接受侮辱的。”
“不,蛆蟲。”教官幾乎是馬上做出了回答:“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隻要我願意,我就可以侮辱你們。這裏不需要質疑,隻需要服從。現在回到你的隊列,蛆蟲。從現在起,你們不許再使用名字互相稱呼,也不許再對我做出任何質疑。明白了嗎?”
沒有孩子做出回答。大家都憤怒地看着教官,用目光和沉默表達自己的反對。這樣的支持讓丁一辰停止了顫抖,他大聲道:“不,長官。你這樣的命令不合理,我們反對。我們有自己的名字,而且不是蛆蟲。”
教官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最後命令你一次,回到你的隊列,蛆蟲。”
“我拒絕,長官!”丁一辰大叫起來:“如果你繼續侮辱我們,我要向這裏的主管投訴你……”
但他并沒有機會說完這句話。所有的孩子都聽見了沉悶的一聲“噗”,接着,這孩子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然後慢慢地垂下眼簾,看着自己胸前的匕首。教官腰間那把匕首現在正插在他胸口正中,雪亮的刀刃已經全部沒入了這孩子還很單薄的身體。隻剩下刀柄,就像是從他身體内長出來一樣。
廣場上鴉雀無聲。清晨的風從山谷間吹進盆地,在雲濤的頭頂上旋轉着,帶着刺骨的寒意。所有的孩子們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教官伸出手,從丁一辰胸前抽出那把匕首。一股殷紅的血随之噴了出來,接着又是一股。丁一辰吃力地想要擡起手臂,喉頭咯咯地響着,但終究是沒能再發出聲音。接着,他就仰面栽倒在水泥廣場上,發出“砰”的一聲。
這是雲濤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懼。他的牙齒咯咯地響着,腿也像支持不住身體的重量一般哆嗦個不停。顯然其他孩子們更難以承受這樣直接的死亡的恐懼,伴随着空氣中越來越濃的血腥味,雲濤還聞到了淡淡的尿騷味。至少有三個孩子的褲子已經濕了。
明亮的朝陽終于爬過山尖,溫暖的陽光灑在地上的丁一辰身上。他胸前的傷口處,鮮血很快從噴射變成湧流,接着變成涓涓細流,最後終于停止了。殷紅的血在他身下向四周爬去,漸漸地把他的身體全部包圍起來,小小的身體像是漂在自己的血裏的一塊木片一樣。然後雲濤聽見他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深沉的歎息,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們重複我的話。”教官的聲音突然響起,沒有任何感情:“這裏沒有質疑,沒有反對。你們隻需要接受和服從。另外,我以後任何話都隻說一次。明白了嗎?”
“是,長官!”孩子們的聲音無比的整齊,帶着寒冷的顫音。
“你們是什麽?”教官怒吼道。
“我們是蛆蟲,長官!”雲濤盯着教官正在擦拭匕首的手,不由自主地和其他孩子們一起喊道。
“很好。”教官滿意地将匕首插回腰間,第一次在孩子們面前咧開嘴笑了:“蛆蟲們,蠕動起來。先來十公裏的短跑熱熱身,再開始正式訓練。——都給我動起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