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輛馬車迎着晚霞緩緩駛出安德烈礦場,穿過幽靜峽谷,入夜後抵達德隆城北城外,繞過城垣,轉道進入北方莽莽群山。
五十名甲士高舉火把,拱衛車隊左右,在逶迤山谷中颠簸前行。
黎明時分,車隊抵達北嶺垭口。
北嶺垭口位于德隆城北一百五十裏的崇山峻嶺之中,兩座海拔綿延百裏的高山不期而遇,高空俯瞰,兩山之間僅有一線之隔,故而得名“北嶺一線天”。
此處是德隆城與飛雪堡兩塊領地之間的天然分界線。
蜿蜒崎岖的山路延伸至垭口,經過一段緩坡後,峰回路轉,前方是一條僅有兩米寬、長約三百米的鐵索棧道,棧闆一半嵌入鑿空的石壁,另一半懸浮在水流湍急的溪澗上方,兩者相距三十米。
棧道由十幾根手臂粗的鐵鏈爲橋梁,上面鋪設五寸厚的棧闆,兩端鐵柱加固,從而維持棧道平衡。
棧道兩側是海拔500米以上的高山,筆立陡峭,岩壁光滑,除苔藓類植物以外,寸草不生。
棧道外側,河道裏遍布數米乃至十幾米高的凸起石林,緻使水流激蕩,驚濤拍岸,浩浩湯湯的激流和水花四濺的抨擊聲充斥耳畔,使人膽顫心驚,汗毛直立。
馬車上的秦堯聽到轟隆隆聲響後不免好奇,輕輕撩開門簾,探頭觀望,赫然看到激流沖擊石壁,水花四濺躍上棧道,猶如萬馬奔騰的绮麗景象。
一時間,秦堯看得如癡如醉,心中浮現兩句熟悉的詞令,不禁脫口而出:
“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
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話音方落,後面那輛馬車上響起掌聲,“啪啪……好詞好句!”
秦堯聞聲回頭,眉頭皺了起來,“好不好還用你說?我跟你很熟嗎?”
“呃?看起來,你對我成見很深啊。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爲何你如此讨厭我?”華麗馬車上,歐陽飛雪掀開門簾,娥眉緊蹙,頗感疑惑的問道。
秦堯撇撇嘴,不屑一顧道:“深閨怨婦,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你不惜重金把我希雅族人全買回來,你敢說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說你貌似冷豔高貴端莊典雅,實則心懷鬼胎。唉,可惜了這副好皮囊!”
“啊!你……”歐陽飛雪驚愕嗔怒,白嫩如蔥一般的柔荑指向秦堯,面紅耳赤,櫻唇微張急于反駁,卻又說不話來。
秦堯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輕輕搖頭,随即拉下門簾,回身坐好,身邊的庫蘇裏側身伏在他肩頭,耳鬓厮磨的輕聲道:“你呀就不能再忍忍,眼看就到飛雪堡了,你何必當面讓她難堪?”
“我沒想跟她過不去,就是看不慣這種惺惺作态的女人!明明居心叵測,還裝出一副高冷範,看着端莊秀麗落落大方,人模人樣的誰知道她安得什麽心?”将庫蘇裏攬在懷裏,秦堯低聲道。
庫蘇裏聞言妩媚一笑,“在我的印象裏,你一向沉着冷靜,喜怒不形于色,處變不驚臨危不亂,有着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沉穩,輕易不會動怒。
可現在你是怎麽了,爲何情緒如此不穩定?人家隻說了一句話,還是誇你,可你爲何反應這麽大?難道你真的很讨厭她麽?”
“嗯?”秦堯聽後心頭一震,一邊思量,一邊沉吟道:“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哦。我爲什麽讨厭她呢?又有什麽資格讨厭她?嗯……我想或許是因爲她跟我擁有同樣的膚色和血統?”
“哦,是嗎?”庫蘇裏聞聲色變,下意識抱緊秦堯的腰,讓自己緊緊貼在他身上,仿佛一松手,秦堯就會離開她似的。
此時此刻,曾經不苟言笑的冷面衛隊長庫蘇裏,如今卻變成了柔情似水,極其依賴男人的小女人。
因爲這些天,她和秦堯幾乎形影不離,天天膩在一起,再加上,秦堯身強力壯器大活好,使庫蘇裏這位不谙情事的鐵血衛隊長重新煥發第二春,充足的灌溉,滋潤了久旱的荒蕪之地,使其成爲一塊膏盲豐腴的沃土,讓她容光煥發,就像熟透的水蜜桃一般嬌豔欲滴,妩媚動人。
毫不誇張地說,庫蘇裏徹徹底底被秦堯征服了,腦子裏全是他的身影,全身心投入,再無半點保留。
以至于,秦堯提出任何要求,庫蘇裏都毫不猶豫地全力配合,而這也讓彼此身心合一,水乳交融,身心愉悅的同時越來越默契。
現如今,聽到秦堯說起對歐陽飛雪的觀感時,庫蘇裏的危機感油然而生,敏銳察覺到秦堯潛意識裏,已将歐陽飛雪當成自己人,因爲他們擁有相同的血脈,都是黃皮膚黑眼睛的華夏人。
正所謂,關之深痛之切。
就因爲秦堯潛意識中把歐陽飛雪看做自己人,才讓他無法容忍對方帶有目的性的接近自己,既而促使他對歐陽飛雪産生各種看不慣,吹毛求疵,心浮氣躁,喜怒形于色。
這種奇特的心理活動,秦堯身在局中毫無察覺,但庫蘇裏卻看得明明白白。
并且,女人的直覺告訴庫蘇裏,歐陽飛雪之所以肯出重金将希雅部族四十七人全部買回來,其目的絕對不單單是爲了讓飛雪堡多一些奴仆,而是沖着秦堯才這麽做的。
然而這也隻是庫蘇裏自己的猜測,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她不會點破,也無法直接告訴秦堯,否則,秦堯肯定會認爲她是個善妒的女人。
※※※※※※
随着轱辘滾動,馬車緩緩碾過鐵索棧道,越過邊界,正式踏進飛雪堡的領地。
中午,車隊進入地勢平緩的平原,行進速度明顯加快。
随後幾天,歐陽飛雪命令隊伍夜晚休息,白天趕路,日行三百裏。
或許是因爲第一次交談很不愉快,歐陽飛雪再沒找過秦堯,即使偶爾碰面,她也是蹙眉冷哼一聲,然後,扭着小蠻腰疾步走開。
一路走來,沿途經過許多村寨,每個部落都比曾經的希雅部落大得多,人口相對密集,從居住房屋和衣着穿戴上看,飛雪堡轄下的部族生活相對穩定,路邊行人中雖然大多穿着亞麻粗布衣裙,但臉色紅潤,身體強壯,顯然生活條件不算差,最起碼能吃飽穿暖。
透過格窗,秦堯邊走邊看,心情越來越好。
因爲他看到許多黃皮膚黑眼睛的華夏人,盡管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都是褐色或棕色頭發、鷹勾大鼻子的混血兒,可仍是黃種人。
遇到相同膚色的人,秦堯顯得特别激動,相當于異國他鄉遇見了自己的老鄉,雖不至于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但這種如同見到親人的親切感和發自内心的愉悅是真實存在的。
對秦堯來說,這是自己近期連續長途趕路中最愉快的一段旅程。
兩天後的傍晚,車隊進入依山而建的一座規模頗大的城堡——飛雪堡。
也就是歐陽家族的大本營。
當天夜裏,秦堯和庫蘇裏被帶進堡主府,其他希雅族人則被分散安置,具體情況如何,秦堯也不知道。
值得提的是,從踏進堡主府的那一刻起,秦堯和庫蘇裏就分開了,歐陽飛雪的侄女歐陽櫻帶走了庫蘇裏,而秦堯則被編入堡主衛隊,成了歐陽飛雪的随身侍衛。
也就是說,盡管秦堯等四十七名希雅族人依然是奴隸身份,但歐陽飛雪卻沒有把他們當奴隸對待,至少在分配安置方面不偏不倚,都以平民身份編入城堡的各個崗位,沒有區别對待,更不至于虐待。
但是,包括秦堯在内的四十七人仍舊是奴籍,這份屈辱烙印深深烙在他們身上,除少數人有機會改變身份以外,大多數人的奴隸身份将伴随他們一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