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有點類似于傳統燃油汽車和新能源汽車的路線之争。傳統強國在燃油系統上的技術實力和儲備更領先,而且還在想辦法挖掘更多潛力,目前階段在不少技術指标上也領先于其他對手。而後進者想彎道超車,趕超前人,所以大力推廣新技術,但是新技術還有不少局限,比如說續航不行、充能太慢等等,這需要慢慢解決。
一堆航天領域内各專業的理工男,聚在一起讨論,最後就變成了對兩種技術的深度對比。王志偉在其中壓力山大,他是電推項目小組的負責人,現在整組力量都在技術攻關電推功率的難題,現在這樣,總感覺拖了大家的後腿。
嚴國平的心情也是頗爲複雜,壓力感沒好到哪去。下面的人可以隻關注手頭的這一塊,他作爲整個事業部的負責人,不僅僅要完成預定的項目目标,營收數據也要考慮,尤其是隔壁的幾個事業部成績耀眼得亮瞎氪金眼的前提下。隻不過,他的人生經曆已經證明了:技術上是一把好手,帶團隊做技術攻關也是得心應手,搞市場營銷真得不大對路。
嚴國平帶着一群理工技術宅頭腦碰撞了半天,幾次話題都偏到了對一些技術細節的優化讨論,最終在營收方面的建議就是認爲送人進太空的價格定得太低,建議在後面再加個零,以目前的飛行頻率和報名熱度,依然可以保證每次滿員狀态。
嚴國平一臉囧,老闆明确說過,低價太空遊是爲了培養用戶群,不用考慮賺錢的問題,這不是要和主旋律唱反調麽,這些建議明顯不靠譜啊。
糾結了半天,嚴國平将這次會議的紀要附在例行的節點研發進度報告後面,發給了陳文浩,自己的人也來了陳文浩的辦公室。
陳文浩也是哭笑不得,嚴國平的責任心太強了也容易鑽牛角尖。他對太空事業部真的沒有營收要求。實際上,就連人工智能模塊、無人機、虛拟投影設備等直接面對用戶的産品,負責部門也沒有業績考核指标。
從公司成立起初,陳文浩就沒有采用kpi考核機制,對員工工作的管理采用的是分級制加成就積分制度,個人工作和團隊工作的評價緊密挂鈎在一起,一榮俱榮的關系。這也是無限未來系的具體情況決定的,除了極少數必需的後勤支持人員外,其他都屬于研發型人才,連營銷團隊也是技術導向,走的是工程師文化。公司的産品能夠橫掃市場,憑的是技術優勢碾壓,順帶擊中用戶需求痛點。
對太空事業部的要求就更加明确了:在初期是盡快吸收和理解公司的技術儲備庫(外星黑科技),能夠在這個過程中要弄出點副産品則屬于意外之喜。比如說貨運飛船,從技術層面上,實際上就是太空飛船的先行産品,也可以算是副産品吧。如今消化這一塊的任務基本完成了,要求提高到要進一步發揚光大。所有的目标,都是圍繞技術和應用方面的要求,不僅營收不做考量,就連投入也是不計成本。
陳文浩放下平闆,決定和嚴國平好好談談。按理說會議紀要這種文體,是一份不帶感情和情緒的記錄,可這份會議紀要中,把X空間成功放飛可回收火箭這件事擡得太高。做技術的,了解自己和同行之間的優劣勢沒有問題,可過分吹噓了對方,這可不是好的勢頭。
“我們一件件來說。先說說X空間的這件事。我發現大家最在意的還是運力方面的差距。他家火箭的近地軌道載荷有60多噸,地球同步軌道運載能力也有20多噸。我們家太空飛船的這兩項數據隻有3噸和2噸,看上去似乎差距不小,但是擋不住我們的成本低啊。你應該很清楚飛船的載貨單位成本,對方連我們的車尾燈都看不見。既然如此,載荷差一點,那就多飛幾次嘛,他們發射一次,我們就飛個十次,算總成本我們還是有優勢。”
嚴國平有槽不知道怎麽吐,心說哪有這樣算的,這麽大的載荷差距代表的是兩條技術路線的差别,至少目前階段,電推引擎的輸出功率還無法和傳統方式相比。轉念一想也不對啊,這段時間接觸下來,自家老闆和别人家的還不一樣,對這些技術問題是門清的。
搞技術搞研發的人,心事都上臉。陳文浩一看嚴國平的表情,對他的想法就明白了七八分。他哈哈一笑,站起身繞過辦公桌,拍了拍嚴國平的肩膀:
“你要這樣想,對手在載荷有優勢,吃的是美利堅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舉國投入的紅利,1960年代的土星五号火箭,近地軌道載荷超過100噸了吧,這些年nasa的研發資金緊張,很多成熟技術和項目都直接轉讓給了本國的這些私營太空公司,否則哪來現在的風光。實際上,這些公司所謂的獨家技術,隻是對成熟技術的優化,遠沒外表看上去的神氣。”
“我倒是覺得,對方畫大餅的能力最值得我們學習。”陳文浩手指在半空中虛畫兩下,“看發射前對方怎麽吹的:要用新的火箭去火星殖民。等到發射成功了,就改口說有更好的火箭已經取得進展,現有的火箭準備用來帶人去月球旅遊。總之,好吃的大餅畫得不亦樂乎。”
“隻靠我們的飛船每周載幾名乘客上太空,開始的驚喜過去後,擴散得太慢了,我們有必要也畫個大餅,刺激一下外界,也刺激一下我們的内部團隊。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大餅能真的吃到嘴裏。”
嚴國平的大腦開始高速轉動:這是要加大飛船起飛頻率?不對,這個換湯不換藥;那就是載人登月,以現在的團隊水準,還真有機會試試;要不也向火星發射點什麽,弄個太空移民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