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陳文浩提出的先休息明天再談的建議，竟然沒一個人願意。年歲最大的牛院士也說，“小陳，同志們興頭都很高，主要是認識到了你公司的技術實力，你要不困的話，就陪大家聊聊，介紹一下？”
好吧，老師發話了，再看看其他人熱切的眼神，陳文浩聳聳肩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招呼讓後勤人員多準備些夜宵、咖啡。他倒是不累，被外星科技優化過的身體，每天睡三四個小時便能精神奕奕。
會場本想選擇總部大樓的會議中心，空間和環境什麽的都比較好，來訪的衆人卻是連轉場的十幾分鍾也不願耽擱，就選在了機庫内搭建的簡易會議室。這裏平時一般歸在機庫值班的技術人員使用，面積不大，三十幾個人的代表團坐進去，瞬間滿場，陳文浩幹脆隻叫上沈天，兩個人作陪。
不過這裏雖然簡易，但也裝了全息互動投影系統。這個讓外界不少企業苦苦尋求合作的産品，在集團内部已經普及到會議和展示的必備品了。沈天用自己的個人終端開啓了投影系統，水滴狀外型飛行器的全息影像便出現在會議圓桌中央的半空中，戴上感應戒指，就能坐在位子上用手勢遙控着影像做出各種動作。
如果以10分爲滿分，普通全息投影的科技量可以給5分，360度無死角的全息投影能打6分，那麽像眼前這樣能夠交互感應的，至少也能給9分。在歐美那些知名的大型實驗室裏，這樣的全息投影都還隻是初級品，無法實現量産。
如此成熟的交互式全息投影，自然又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好在之前衆人在參觀時已經受到了不小沖擊，颠覆了不少認知，現在的耐受力普遍提高了等級。再加上沈天操作時雲淡風輕地就像是打開了一個ppt，絲毫沒有炫耀的意思，衆人也下意識地收住了驚奇的情緒，隻是在心裏又默默提升了對無限未來公司的評分。
有句話說得好，無形裝啥的才最緻命。
來訪的衆人按照一番小聲交流後，這次換了戴軍鵬作爲發言人，之前他一直跟在人群中沒怎麽說話，“我們想了解一下，這種全電動力引擎能否移植到其他載體上？”
沈天用眼神向陳文浩請示，他管的更多是現場裝配和調試工作，研發工作主要還是陳文浩負責，這種問題他回答不了。
陳文浩胸有成竹，在個人終端上點擊了幾下，又彈出兩個投影光屏出現在衆人的座位附近。“這一點我們早有準備，這是公司研發組已經做好的動力系統可開發性報告，裏面的第三點就詳細分析了這套動力系統移植到其他交通工具上的可行性。”
幾位技術專家已經顧不上驚奇，二話不說，以極其敏捷的動作各自搶占了最有利的觀看位置，在發現用手指觸摸就能翻動光屏上的報告後，直接翻到了陳文浩所說的位置，一頭沉浸了進去。
“具體的細節我就不說了，報告裏都有，隻說結論吧：經過測算，這種電推引擎最适合移植在目前的火箭上，初步推算可以降低七成以上的發射成本。”陳文浩說道，“大氣層内飛行器也可以使用，不過目前存在一個問題，反複加力輸出的話，電力消耗速度會被加快，也就是說，如果裝在軍用飛機上，續航時間可能會比較短。”
海軍來的代表也是熟臉，倒是比空軍方代表搶先提問，“如果移植到J15上，作戰半徑能有多少？”
陳文浩雙手一攤，“關于電力損耗這部分的内容，報告裏有詳細資料。不過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作戰半徑計算需要代入飛機的各種參數，我這可沒這種數據。真要有的話，估計就要有人來請我喝茶喽。”
在座的人都笑了起來，連軍情和安全部門的代表都彎了彎嘴唇。問話的人也自知問了傻問題，尴尬地笑笑不吭聲了。
一時間，隻剩下幾名技術專家聚在光屏前，不時小聲讨論的動靜。
相比陳文浩的雲淡風輕，直接負責的沈天明顯要對項目進度更上心。他及時轉移話題，“衆位領導，不知道對我們公司的環境和産品有什麽寶貴意見，還請不吝賜教。另外，關于我們公司的太空試飛申請，能批準嗎？”
對頭，這個議題才是這次代表團來訪的主要目的。
說起這個試飛申請的過程，也挺曲折的。新引擎在順利通過480小時不間斷試車後，公司就向相關部門提交了載人太空試飛申請。
試飛的重點有二：一個是要進太空了，二個就是還要載人！
否則的話，公司哪有什麽申請的必要。義東園區上空和臨近幾十公裏的空域都已在空軍和民航局裏挂了号的，有點特批給無限未來公司專用的意思，平時公司要做飛船測試什麽的，提前半小時向空管做個報備就行。
申請送到民航局，被很客氣地退回來，“大哥，别爲難我們。你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高度超出3萬米就不歸我們管了。要不你們試試航天局？”
航天局也很懵，從沒想過有這種申請，就連自己到底有沒有審批權限也不确定。我們隻想安靜地玩火箭，爲什麽要爲難我們。
軍方的回複倒很明确：隻要通過合理審批，空域的使用決無問題。不過并沒解決主要問題。
……一圈遛下來，沒哪個部門敢接手處理這份申請。關鍵在于，史無前例。最後這份申請經多個部門渠道，層層上報，直達天聽。就這樣，還是因爲公司和這些單位或多或少都有過合作，加上公司也算是中央重點關注的企業。否則這種申請部委之間走上一圈，隻能壓箱底了。
中央的反應來得足夠快，因此才有了這樣一個軍委挑頭的聯合代表團。而且重視度有些超乎想象，一般像這種跨部委甚至是跨軍方的聯合工作，很少會在春節假期快到之前開展，這次也例外了。
實際上，這隐約就透露了中央的意見傾向。身在體制内的人，不用言傳，隻能意會。
戴軍鵬看來已經得到了老吳的授權，回答很誠懇，“考慮到此次試飛的特殊性，代表團回去後，先要将此次的所見所得如實彙報，才能得出最後結論。我現在隻能說，鑒于以往的合作和這次的實地考察，軍委對貴司的技術實力是比較認同的。”
他補充了一句，“是不是可以考慮将載人的事情先放一放？畢竟涉及到人身安全問題，各方都會謹慎許多，而且公衆那邊可能容易有不同的聲音。”
陳文浩搖了搖頭，“我明白各級領導的擔心，不過這一點我還是堅持。首先，我對公司的技術和産品有信心，引擎試車結果和超算模型的模拟效果也給予了支持。測試人員在公司内部自願報名選拔，我個人也準備參加。”
“其次，也是商業推廣的需要。前不久美國的那家私人航天公司成功發射了可重複使用的火箭，将自家的跑車給送上了太空，這就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商業推廣的範例。相關新聞在全世界的媒體平台上都刷了屏，國内網絡上的反應大家可能也看到了，不少人各種崇拜加羨慕，還抱怨國内的科技企業隻懂得賣遊戲道具、競價賣排名什麽的。雖然這話也沒完全說錯……”
話說到一半，有人嗤得一下沒忍住笑。
陳文浩也是微微笑，接着說，“不過呢，從技術角度來說，雖然也就是新瓶裝舊酒，但是從商業角度來說，的确是神來之筆，最大程度地提升了影響力。對普通群衆來說，跑車這種能形成深刻記憶的特征物，自然要比枯燥的技術講解更容易接受。如今我們進行試飛，同樣也是一次推廣。雖然我們沒有上市不用考慮股東，也不需要外部資金參與，但是我希望能通過載人這樣的形式告訴所有人：中國的科技企業很行，夠牛，有最酷炫最先進的産品！當然，公司也會做好足夠的安全保障措施，關于這部分内容，我們會形成專門的安全報告，提交給各位領導。”
衆人默然了一會，吳部長帶頭鼓起了掌，從個體擴散到群體，氣氛很熱烈。他說，“我會把陳總的話如實地寫入報告。就沖這番話，我覺得陳總就算不做企業，在部隊裏一樣有大作爲，要的就是這股氣勢。”
……
晚上的座談會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結束了。第二天，代表團全體還參觀了公司的超算中心，見證了專爲空天飛機開發的模拟飛行測試軟件，其參數細節設置之豐富，模拟條件之還原，讓一衆人大開眼界。包括牛院士在内的幾名專家還對超算中心運行的其他一堆配套軟件愛不釋手，簡直恨不得要打包外賣。
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國内的超級計算機資源其實已經挺強大的，但最大的短闆就是缺少合适的配套軟件，據牛院士所說，恐怕有半數運算力都因此處于閑置狀态。如果陳的公司有意進入超算配套軟件開發，恐怕又能橫掃一片市場，連個像樣的競争對手都找不到。隻可惜，陳文浩志不在此。但是不管怎樣，經過這一番參觀，衆人對公司的技術實力又多了不少信心。
第二天傍晚，代表團帶着厚厚的技術資料和相關報告，坐上來時的軍用飛機回京彙報情況了。陳文浩再次帶着人現場送别。塔台的技術人員又一次有了用武之地，恨不得軍用飛機每天都來認個門。
“行了，大家也都回去吧。我們該做的也都做過了，接下來等上頭的反饋意見吧，我看年前是沒啥指望了。大家安心過好春節。”陳文浩目送軍用飛機爬上天空，揮手解散現場團隊。
有句話說得好，人生就是要有意外，才有驚喜。
代表團離去的第三天，春節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一紙紅頭公文下來了：在盡全力做好安全保障工作的前提下，允許公司進行載人太空試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