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合作辦廠的老爺子看上去放松了許多，話也多了不少，陳文浩也了解到廠裏面臨的境況：手上的訂單隻剩下不足半個月的工作量，新的訂單卻遍尋無果。如果廠子不是有他接手，本打算做完剩下的活就停工出售。
“行業裏基本都這樣的情況，規模大的還能撐一撐，中小型的基本都難以維持了。”老爺子抿了口酒，“以前的同行，要麽把廠子移到内陸城市去了，成本能低些；要麽早幾年就把廠賣了，拿到錢多數去投資買房子了。”
他把空酒杯往桌上一頓，“年紀大了，看不懂喽。做廠的辛辛苦苦一整年，搞不好還要虧本，炒房的啥都不用幹，躺着睡覺都能掙大錢。以前村裏還有個同行，三年前把廠子賣了，在市區買了四套房，現在房價至少翻了兩倍。上次碰着，人家說啥：最開心的就是當時賣了廠買了房，但是不開心的是，買的房子太少了。你說說看，這誰還肯來做實業？”
姜維在旁邊插了一句，“說的是六福叔？上次他不是還勸你早點賣了廠，也去買房嘛，說是還能漲呢。”
“扯屁呢！都不開廠，工人怎麽辦？”老爺子拿眼一瞪，給酒杯裏又續了一杯，拿起來喝了一大口，“廠裏剩下的都是跟了我和你叔多年的工人，要不是實在撐不下了，我們會賣廠？”
陳文浩在旁邊安靜地聽着。以前，他對工業企業尤其是中小型企業接觸得很少，一直在互聯網行當裏的人，不自覺地會覺得互聯網才能拯救世界，傳統行業都已經古董了。今天一番溝通，倒是讓他若有所思。
家宴過後，陳文浩把新型钛合金的配方資料拿了出來，這是讓小卡降低了性能指标的減配版。在香江的時候，他已經委托律師事務所，将新型钛合金配方和高性能大容量電池兩項技術，申請和注冊了國内和國際上多個國家的專利，當然拿出來申請的都是減配版。雖說他不怕别人和他搞技術競争，不過如果被洩露出去，也是件麻煩事。
雖說還沒簽正式的轉讓合同，但是他對姜維一家人的人品信得過，叮囑了一下注意配方的事項，也是方便廠裏先做試驗，提前把産品弄出來。
老爺子如獲至寶，抱着資料翻看着，半響才說話，“寫得很細緻，什麽條件要投放什麽材料都有标注。我看了下工藝要求，不算很高，廠裏的設備能做。”
他看向陳文浩，“你啥時候要？如果急得話，我今天晚上就帶人開始加班。廠裏現在的活再加緊點，10天就能幹完，到時候把人都投到這上面，順利的話，我估摸着兩周能搞出來。”
陳文浩估算了下訂購的機床到貨時間，表示，“不用那麽着急，後續的設備大概要一個月才能到位，你這邊一個月裏能試制成功就可以。”
“那就沒問題。”老爺子拍拍資料，“回頭我先準備試驗材料，鋁錠和錫錠廠裏就有現成的，采購一批海綿钛就行了。現在海綿钛的價格也下來了，大概5萬多一噸。”
“對了，前面你說做出來的成品公司内部使用，打算做啥産品？”老爺子突然想到這回事，補充道，“隻要成品能達到設計标準，其實轉賣是最保險的，絕對不愁銷路。如果要自己使用的話，加工廠找好了嗎？钛合金最麻煩的就是加工難度高。”
“咱們廠裏有幾台機床？能操控機床的師傅有幾位？”被提醒了的陳文浩問道。
“廠裏平時也接點加工業務，現在有兩台機床，一台傳統的，有台數控機床是前兩年貸款新買的。”
“至于能開機床的人，老機床都會用，數控機床除了小餘，我和我兄弟也沒問題。”老爺子拍着胸脯表示。
姜維在旁邊補充，“我爸說的小餘，其實也四十多了，是他們一批人裏面最年輕的。不過後來機床買回來，我爸和我叔說一定要學會，兩人天天捧着書，圍着那機器轉，設備廠派來的工程師都被他們問煩了，結果還真學會了，而且用得很溜。”
“你小子怎麽不學啊，那就不用伯父那麽辛苦了。”
“誰說沒學過？不過别提了，真心沒這方面天賦。”姜維臉一塌，“否則我大學讀啥文科專業，早學工科去了。再說了，現在廠裏的财務和行政都是我做，也很忙的好不好。”
陳文浩對姜維翻了一個白眼。
老爺子的話倒是提醒了陳文浩，他訂購的那台五軸機床是準備用來做奔月飛行器的，所以要求的規格比較高。
但是計劃中用減配版的钛合金材料生産的産品，是要對外銷售的，總不可能都在他的那台機床上制作吧。
如果這裏的廠就有加工能力，暫時就沒必要再去另找加工廠。初期生産效率低點也沒事，市場反應好再慢慢增加産量。
老爺子見陳文浩在沉思，似乎在考慮加工的事，解釋道，““真要在這裏進行钛合金加工，廠裏的機床都需要升級，至少要增加一套冷卻系統。”
“不光是冷卻系統，如果真能達到資料裏描述的成品強度，估計還要換一套高強度刀頭，否則削不動。”老爺子的兄弟在一邊補充。
這些都不是大問題，陳文浩并不在意眼前的這點困難。隻要有基礎在，升級的技術和資金都不會成爲障礙。
在此之前，陳文浩已經了解過一些钛合金加工的情況。钛合金材料是機械加工行業公認的最難加工的材料之一。這從市面上钛合金制品的高昂價格就能看出來。
一般人最有可能接觸到的，應該就是钛合金外殼的筆記本電腦，基本都用在各家品牌的高端型号上，價格更是要比注塑模具做外殼的貴出許多。
其實，钛合金本身的材料并不算特别貴，航天級标準的钛合金，原材料成本也就在每公斤500元左右，如果隻是做筆記本電腦的外殼，算上加工時的損耗，撐死了也就用2公斤的材料，比起普通注塑模具不到百元的成本，可能要貴出1000元左右。但是，在實際銷售中，我們會發現，使用钛合金的産品，貴出的遠不止這點差價。
賣得貴的真正原因是它的加工成本很高。
钛合金的一大特性就是“熱傳導系數低”，也就是說，傳熱慢。傳熱慢的話加工時熱量會局部堆積，容易燒壞刀具，爲了不産生大量熱，加工钛合金時刀具的切削速度非常慢，導緻加工時間很長，成本自然就上升了。
而且加工钛合金時，比起加工其他材料，還要準備更完善的冷卻設備。否則加工時切削下來的钛合金碎屑，在冷卻不好的情況下，200攝氏度的溫度時就會燃燒，進而引發火災。所以
有些大型工廠爲了提高钛合金的加工效率，還會用液氮進行加工冷卻。這又将成本提升了一大截。
所以說，還以筆記本電腦外殼舉例的話，原材料是1000元，加工費可能要1500元甚至更多，這就是爲什麽钛合金外殼的筆記本電腦，價格要賣這麽貴的原因之一。
不過，陳文浩并不用擔心成本的問題。他準備秘密進行的飛行器制作，隻要在可承受範圍内，肯定是要上最好的材料。至于暗中計劃打算公開發售的産品，他相信隻要消費者見到成品必然難以抵擋其魅力。
國内生産的“價格真便宜，性能湊合用”的産品太多了，他有小卡這樣的技術支撐，加上又不缺錢，心中的野望是能爲“中國制造”打上高端的标簽。不一定指價格最貴，但是性能和配置一定要是“酷炫到沒朋友”才行。
想着香江的戴玉倩團隊這兩天應該要過來了，便和姜維的父親約好本周内簽署合同。
邊吃邊談，一頓飯吃了三個多小時，告别時已是下午四點的樣子了。
開車回家的路上，陳文浩心情愉悅，跟着電台音樂哼着小曲。至少，奔月飛行器的外殼材料有了着落，也算是革命事業穩穩地前進一大步啦。
就在此時，安靜很久的勘察器手表突然響起小卡的聲音：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