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怎麽病成這樣了。”
醫生說雲天暫時脫離了危險,需要休養,最好不要說話不要打擾,靜養一段時間。
雲天說話聲音極小,而且說話吃勁,李方勸說雲曉控制情緒,以免刺激雲天激動,引起不良反應。
雲天盡管不願多說但眼角兩行淚水分明是看見自己女兒時的動容與激動。
這麽多年雲曉雖然沒有和自己父親生活在一起,可是她明白父親的心思,在他生命最脆弱的時候,最想見的人是梅月霞。他們兩人鬧了這麽多年,分了這麽多年,但有一點不容質疑,彼此都在默默挂念着對方。
走出病房雲曉打電話給梅月霞,她聲嘶力竭地說:“媽,您來看看爸爸,他病了,病了,很嚴重……媽,您的面子就這麽重要麽?您要是不來,我永遠不想見到你。”
雲曉重新回到病房,隻見雲天嘴裏嘟噜着什麽,陰采如忙提醒她:“你爸有話跟你說。”雲曉彎下腰耳朵貼着雲天的嘴唇,“爸,您說我聽着呢。”
“不要跟你媽吵,她不容易,是我對不起她,爸爸要是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帶你媽,她是個好女人。”
雲曉的眼淚滴在被子上,“我知道了,爸,你會好起來的。”
這麽多年,雲曉第一次爲了雲天沖她吼。梅月霞拿出當年和雲天結婚時拍下的結婚照,仔細端詳,往事曆曆在目。
照片上的男人是她不顧一切下嫁的男人,那時的他多麽英俊潇灑,體貼入微。梅月霞不忍往下想,越想,越不能自拔,這麽多年了,她心裏始終隻裝這一個男人,唯一的一個。
畢竟這麽多年沒見,思慮良久,梅月霞終于甩開她的面子,踏上了去南京的火車。
旁晚時分,曾經分居多年卻一直沒離婚的老兩口終于在醫院以這種悲憫的形式見面了。梅月霞看見陰采如也在,心生疑慮,但是不及多想,她走到雲天身邊,握住他的手:“小天,我來看你了。”‘小天’是年輕的時候,梅月霞對雲天的昵稱,這個世界除了梅月霞這樣叫他,别無他人。
可以這麽說‘小天‘是梅月霞對雲天的專稱,因此雲天十分敏感,他睜開了眼睛,勉強露出笑容,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他似乎克制自己男人僅剩的那點尊嚴,可是最終也沒能克制,眼淚順着面頰一直淌到了嘴唇。她輕輕用手爲雲天擦拭着淚水,也不能自已的流下眼淚說:“這麽多年了,你怎麽把自己糟踐成這樣。”
李方示意陰采如和雲曉離開病房,留點空間讓他們多說說話。
醫院走廊,李方說:“采如,你給單位請個假,這幾天你就在醫院照顧雲老師,有時間我也常來看看,有什麽需要跟我說。”
陰采如點點頭:“我知道。”
雲曉低着頭一直不說話,她很安靜,安靜的變了一個人似的,雲天住院對她打擊很大,父女倆雖然沒有生活在一起,但他們的感情卻那樣的深。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一點沒錯。
梅月霞滿臉淚漬走出病房,“小陰,你怎麽在這?雲曉叫你來的?”
李方立刻解釋道:“雲老師是他大學老師,得意弟子。”
李方着重強調得意弟子,就是想說明陰采如和雲天之間師生感情不一般,區别于其他學生。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是雲曉把你叫來的。”梅月霞的意思是,若是雲曉叫他來的,陰采如是不适合出現在今天這個場合的,因爲他已經結婚了,“我去咨詢醫生病情,你們接着聊。”
随後,李方因有事離開,走廊上靠牆的長椅,陰采如和雲曉分坐兩頭。“明天你回去,我們倆都在這兒,3室的工作就癱瘓了。”
“我爸都住院了,你讓我回去?”雲曉覺得陰采如不可理喻,病房裏躺着的不是他爸,而是她爸,“我跟你請假,你回去,這裏我和我媽足夠。”
“你們倆女的,精力有限,我留下你回去上班,就這麽說定了。”陰采如以領導的口吻下命令道。雲曉雖然不情願,也對陰采如的提議不滿,可是他能留下照顧自己的父親,多少還是令她感動的。
梅月霞從值班醫師辦公室出來,臉色緩和了許多,“你爸的病沒有生命危險,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邊照顧。”
“媽,我留下。”
“回去吧,我和你爸這麽多年了,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梅月霞推門走進病房,雲曉看了眼陰采如:“我們回去吧!”
“等我一會兒。”陰采如去醫院附近餐館打包了一盒飯菜,然後交給雲曉,“你媽趕了一路的火車應該沒吃飯呢,你送進去。”
雲曉都沒這麽細心,陰采如卻想到了,“愣着幹什麽,送進去啊!”
梅月霞見雲曉這麽細心,誇獎道:“我女兒長大了,回去吧,這裏有媽呢。”雲曉尴尬一笑:“那我走了,有事電話聯系。”
下了火車,車站一片寂靜,守夜的出租車司機放下座椅躺在駕駛室打盹,有的呼呼大睡。
“我想走走。”雲曉說,這也是個機會,單獨和陰采如在一起的機會,再者車站離住家也不遠。
“嗯,我還擔心司機打着盹開車不安全呢!”陰采如給自己找個接受雲曉的理由。
他們之間能說的話已經很少了盡管雲曉一直想跟陰采如表達一下愛意。
“你和我爸的關系真不一般呐!”雲曉先開口打破平靜。
“嗯,你爸是個好老師。”
“你不也是他好學生?”
說來慚愧,陰采如自己一直沒有達到雲天對他的期盼。“教書育人,莘莘學子一茬一茬,比我優秀的大有人在,我隻算個墊腳石。”
“這麽晚回家,你老婆不擔心?”雲曉試着問道。
陰采如笑了笑,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