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黑子走的搖搖晃晃架子挺足,其實心裏也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心說這排場沒見過啊,看啥都是新鮮,可不明白怎麽回事,等會要是丢人了咋辦?丢人還是小事,半坡豚那個小娃娃可是個滾刀肉混不吝,萬一等下嗆起來了,小屁孩不懂事,不按規矩來,讓人把我剁了怎麽辦?身邊也沒個人照應着,真打起來也沒個幫手。但人家依足了規矩請自己來赴宴,說什麽也不能怯場啊。算了,等下我還是少說話,少撩撥他,先看看情況再說把。
黑子腆着個大肚子,一搖一晃的跟着小七進了帳篷。卻見帳篷裏明晃晃的點了好些個火盆,把帳篷裏照的是亮如白晝。此時已入中秋,到了晚上已經有點涼了,但是一進帳篷,就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熏得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
唐歌聽聞外邊一聲呼喝,就已經起了身候着,見黑子進來,左手壓右手,行了一禮,高聲道:“大酋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黑子此刻已經有些五迷三道的,一是因爲心有顧慮,二則是沒經曆過這麽大的排場,已然有些懵了。見唐歌行禮,也不知道怎麽回,隻能裝作大大咧咧的樣子,說了聲:“依着你說的,日落時分,我可是來了。”
唐歌大大方方的又是一禮,朗聲說道:“謝大酋長賞光。請大酋長入席。”心裏卻罵道:“今小爺我非把派頭拿足了,單是拿禮節就能砸死你們這幫土鼈,不讓你們見識見識,你們是不知道小爺我有多大能耐。”
老桐樹此刻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對唐歌這套規矩已經了然于心,如何行禮也記得差不多了,當下一抱拳,沖黑子說道:“見過大酋長。”
這行禮也有規矩,唐歌因爲是少巫師,按理說沒資格和黑子平起平坐,所以行的是晚輩禮。老桐樹别看是小部落,但人家大小也是個酋長,所以唐歌交代他,打招呼一抱拳就好。這套禮節是他定的,說白了就是漢禮,代表着中華民族的傳統,在他心裏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所以哪怕他心裏再不喜歡對方,禮節方面也要做到規規矩矩的。
黑胖子見老桐樹跟自己打招呼,趕忙照貓畫虎的也抱了一個拳,誰知雙手抱反了,成了右手壓左手,還驢頭不對馬嘴的說道:“見過見過,咱們見過。”
此時老桐樹可不是剛進屋那會的土鼈了。唐歌趁着沒人的功夫已經把該說的該講的都告訴他了。此時見黑子出洋相,不由心中暗喜道:“幸虧我來的早啊!還真是來着了,要不然不定出多少洋相呢。”
小七伸手相邀,請黑子坐在唐歌右手第一張桌子上,挨着老桐樹。待黑子坐定,便上了茶盞,退後跪坐一旁。
黑子看看滿屋子的獸皮,摸摸自己案子下加鋪的那張,在摸摸自己身上的,不由暗罵唐歌敗家子,這他媽地上鋪的都比自己身上的好。
黑子前來赴宴,自然也要拿足了派頭,所以臨行前把最好的獸皮衣穿上了。可這件衣服厚,此刻帳篷裏點了不少的火盆,溫度很高,黑子又胖又大,最不耐熱,不一會就密密麻麻的起了滿額頭的汗。黑子拿手一抹,正想往地上甩呢,看到滿地都是獸皮,又不敢甩了。因爲不懂這赴宴的套路,想着說啥也不能讓人笑話自己不懂規矩啊,萬般無奈之下隻能把手在腿上擦了擦。
小七在後面看到,強忍着笑,緩步上前,輕聲說道:“我來伺候大酋長寬衣。”說着就伸手,解下黑子的獸皮大衣。轉身挂在了一個衣架上。黑子這件大衣一脫下來,立刻覺得爽快了。
黑子再轉頭看那衣架,别看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時還不太顯眼,此刻被撐開了挂在衣架上,卻顯得油光水滑,沉甸甸的說不出的厚重感,心中不由的得意,再轉眼看唐歌,一身布衣,寬袍大袖,錦繡雲紋,頭戴高帽,寶石爍爍生光,腰間環佩叮當,說不出的高貴儒雅,頓時又覺得自己這身獸皮大衣簡直土到家了。心中尋思這小屁孩這身打扮倒也有些門道,不過不算啥事,等老子回去了,說啥也要照樣子讓人做一身出來。
黑子笨就有吐痰的毛病,想到這裏嗓子一癢,咳湊一聲就要吐痰,把腦袋轉了一圈,卻是滿地獸皮,吐哪兒都不合适啊。一時間隻覺得滿臉漲紅,有些無措。正打算運氣把那口痰咽回去呢,卻見小七貼心的從案子旁捧起一個痰盂,沖黑子道:“大酋長請吐到這裏。”黑子這才算得了解脫。看看精美的痰盂,再看看四周的布置,不由得他心中一凜,暗道半坡豚部落竟然強大到這種程度了嗎?
老桐樹心裏正在臭美,心道原來你們都是土鼈啊,還好我家大侄子向着我,把其中的門道都給我說了,要不然還不得跟你們一樣?一念至此,老桐樹大大方方的拈起茶杯,沖黑子道:“大酋長,喝茶。”
黑子也趕忙拿起茶杯,回到:“喝!”然後一仰脖,一小杯茶就倒進了肚裏。砸了咂嘴心道味道還不錯,就是這杯子太小氣了。
就在此時,隻聽帳篷外一聲高喝:“河陽部落大酋長,草蛟到~~~!”
唐歌便施施然的站起了身,移步到了桌案的右邊,等候草蛟進帳。
待草蛟進了帳篷,唐歌定睛一瞧,這家夥的表現跟老桐樹和黑子可大不一樣。
草蛟這人平時就愛妝模作樣,總喜歡拿捏出一副慢悠悠,飄飄然,高人一等的風度出來,此時見了半坡豚部落的這等排場,那是正合心意啊,不但沒露怯,甚至連走道都拽起來了,跟在引路的少年人身後,兩眼望天,趾高氣揚的,真真是恨不得把尾巴都翹到天上。
唐歌一絲不苟的行了一禮,把草蛟讓到了左手邊第一張長案上。草蛟從容的坐了下來,還對着上前給他寬衣的少年揮揮手,一副趕蒼蠅的模樣。少年也不以爲意,大大方方的給草蛟上了茶,退坐在一旁。黑子原本盯着他準備看笑話呢,見狀不由得有些失望。暗道論起拿捏架勢,自己還真不如這個喜歡妝模作樣的貨。
草蛟才一落座,又聽到帳篷口一聲高喝:“上窪部落酋長,阿英到~~~!”
唐歌隻得再次起身,肅立于桌案右邊,靜候阿英到來。
說起來,下午唐歌派人去請這些酋長們,動靜鬧的太大,這些少年少女們的氣派也太足,所以搞得前來赴宴的人心裏都不踏實。往常也不是沒有人請過吃飯,可從來沒見過這樣來請的,所以一個個都起了心思,暗暗琢磨如何去赴宴才好。琢磨了許久,心道你不是讓我日落時分來嗎?行,我不早不晚,就在日頭落山的那一刻鍾到,而且還要盛裝打扮,把最好的衣物飾品全挂身上,決不能落了面子。
所以此時唐歌的客人們不到是不到,一到時候那是紮着堆的全來了。隻聽帳篷外的唱喝聲是一聲接一聲,唐歌隻得站在案子旁邊,一個接一個的迎。
此時青山終于從帳篷後面進來了,站在唐歌的案子旁。今晚上的由頭是少巫師代胖巫設宴,所以沒他什麽事,這時候進來,兼職一下禮官的工作,說上兩句話,等下一開席,他就得撤回去了。别看他的活不多,照樣上上下下都打扮了一番,一身漢服穿身上,挂着玉佩和大刀,再頂一個半坡豚的特色莫西幹頭,那造型,看的唐歌說不出的别扭。
既然以胖巫的名頭設宴,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請的。青山斟酌再三,才确定下來十四個名額,都是荒原上有名有姓的大中型部落。所以此時帳篷裏,加上唐歌的,總共就十五個案子,不多時,十四張爲客人準備的案子就差不多坐滿了,就差最門口的一張案子還沒人。
此時隻聽帳篷外一聲唱喝:“十香部落……到~~~!”
唐歌一聽十香部落,頓時火氣就上來了,心說這他媽還是個沒名沒姓的,我倒要看看來的是個什麽玩意。
青山看到唐歌的表情,不由的暗暗皺眉,腳步不着痕迹的往唐歌身邊挪了挪。
唐歌本想坐下,不過想到禮節不能廢,自己定下的規矩自己就要牢牢遵守,于是隻好冷着臉繼續站着,盯着門口看來的是什麽人。
不多時,便有人引進來一位姑娘。姑娘十七八歲,鵝蛋臉,高挑個頭,濃眉大眼高鼻梁,長的倒也不錯。
這位姑娘羞答答的進了門,掃視了一圈就趕緊低下了腦袋,怯生生的說道:“我家首領說了,說……說她身體不舒服,今晚上就不能來了。”
唐歌眉毛一橫,就打算說話,誰知腰眼一疼,轉頭看去發現是青山擰他。青山見他轉過頭來,便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要敢找茬,回頭看我不修理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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